是金虎。
“爸!”
一聲清脆軟糯的童音,像一顆糖,瞬間融化了陸青山心中所有的堅冰。
小雪穿著一身厚厚的小棉襖,像個圓滾滾的小炮彈,從堂屋里沖出來,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仰著小臉,眼睛亮晶晶的。
林月娥也跟了出來,她就站在門廊的燈光下,眼眶紅紅的,看著他,什么話都沒說,但那眼神里,有思念,有擔憂,更有見到他平安歸來的安心。
陸青山一把將女兒抱進懷里,在她冰涼的小臉蛋上用力親了一口,那柔軟的觸感和奶聲奶氣的呼喚,讓他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妻子面前,伸出另一只胳膊,將她們母女倆一起,緊緊地擁入懷中。
“我回來了?!?/p>
林月娥把臉埋在他的胸口,感受著他堅實的心跳,聞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夾雜著風塵的味道,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了地。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后背的風霜,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輕輕地嗯了一聲:“瘦了。”
回到家里,熱鬧的氣氛瞬間驅(qū)散了所有的寒意。
大哥陸青原,大姐陸紅和姐夫張亞宇,剛從正定連夜趕回來的三弟陸青河,在京城上大學的小妹陸小雨,加上父母和陸青軍,十幾口人把偌大的餐廳擠得滿滿當當。
八仙桌上,已經(jīng)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肴。金黃噴香的鍋包肉,醬色濃郁的紅燒魚,一大盆酸菜燉得爛乎的五花肉和粉條正冒著誘人的熱氣,還有一盤炒得油亮亮的西紅柿炒雞蛋,是專門給小雪和大姐家的張驍準備的。
母親王桂蘭看兒子回來,立刻招呼著廚房再上兩個熱菜,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快,快坐下吃飯,在外面肯定吃不好,看都瘦成什么樣了!”
飯桌上,陸青軍早就把在港島的經(jīng)歷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什么“星漢大廈”,什么“收購威爾森”,什么“港督府開綠燈”,聽得一家人時而驚呼,時而沉默。
“二哥,你說的那個‘維多利亞遠東機會基金’,風險評估和法律框架是怎么設計的?我最近正好在選修國際金融法?!毙∶藐懶∮陜裳鄯殴?,滿是崇拜地問道。
在正定當農(nóng)業(yè)局長的三弟陸青河則要沉穩(wěn)得多,他給陸青山倒了杯酒,沉聲說:“二哥,港島那邊人心復雜,你動了洋人的蛋糕,他們明面上不敢怎么樣,暗地里的手段肯定少不了,凡事要多留個心眼?!?/p>
陸青山笑著一一應了,大家看向陸青山的眼神,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感慨和驕傲。
一直沉默著喝酒的父親陸華,忽然放下了酒杯,他看著自己這個出息的兒子,眼神復雜而深邃,那里面有作為老革命軍人的審視,更有發(fā)自內(nèi)心的自豪。
“青山,”他聲音沉穩(wěn),“我聽青軍說了,你在港島,跟那幫洋人斗,打的是沒有硝煙的仗。爸這輩子是在戰(zhàn)場上用槍跟他們干,道理是相通的?!?/p>
他端起酒杯,目光如炬。
“記住,咱們陸家的種,脊梁骨不能彎!爸和你的叔伯們,當年用血把咱們中國人的脊梁扶直了,現(xiàn)在,輪到你們用本事,讓它永遠都別再彎下去!別讓他們用錢,再把我們看扁了!”
說完,他端起酒杯,對著陸青山,一飲而盡。
陸青山眼眶一熱,也端起酒杯,干了。
這一杯酒,是父子之間的傳承,更是兩代人,在不同戰(zhàn)場上,對這個國家最深沉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