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萬大叔只是個馬官,天天就是和馬打交道,兩條腿的活人都見不到幾個,怎么會被流放,“為什么?萬大叔……他不是在上林苑當(dāng)差嗎?一個養(yǎng)馬的官……能犯什么大錯?”
萬杏兒扯了扯嘴角,“春獵的時候,云貴妃的小兒子在皇家獵苑,不知怎么就驚了馬,摔斷了腿昏迷不醒……我爹就是那片獵苑管馬的,上頭說是馬沒養(yǎng)好才驚了貴人,就判了我們抄家流放?!?/p>
沈桃桃心底五味陳雜,除了憤怒,更是對于這個時代的荒謬感。
普通人,只是貴人泄憤的工具,她們甚至都不需要用一個合理合法的理由。
眨眼間,任憑心意翻覆,草菅人命。
簡直就是昏君。
這個王朝,從根子上就爛透了。
雖然萬杏兒一直故作輕松,但她看著萬杏兒那張蠟黃消瘦的臉,身上那件破舊的棉襖,還有她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再想想當(dāng)年在京城,那個穿著綢緞裙子,臉上總是帶著明媚笑容的杏兒姐。一股難言的酸楚和心疼,涌上心頭。
“杏兒姐……”沈桃桃抓緊了她的手,“這一路……你們受苦了……”
萬杏兒看向沈桃桃,眼睛里那層灰霾似乎淡了些。
她搖搖頭,聲音依舊干澀,卻帶著一絲慶幸,“還……還好,押送的官差姓王,是個小旗官。以前在京郊,他的馬得了急癥快死了,是我爹連夜給救回來的,他念著舊情,路上沒為難我們,還給點(diǎn)熱水干糧,就是越走越冷,風(fēng)像刀子……”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驛站周圍忙碌的人群,有的奔赴遠(yuǎn)處正在夯筑的城墻輪廓,有的跑向荒原上那熱火朝天的開荒地點(diǎn),眼睛里全是閃過茫然和困惑?!皝碇埃麄兌紘樆N?,說寧古塔是冰雪地獄,遍地是凍死餓死的尸體,這里的守軍更是牛鬼蛇神專吸人血,寧古塔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可我到這一看……”
萬杏兒的聲音帶著一點(diǎn)激動,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好像……不是這樣???而且我們剛到這里,就看到了你爹,好像還在指揮著士兵呢!我爹差點(diǎn)眼珠子都掉出來。沈伯父見到我們連忙喚人開了囚車,我問你在哪,他們就指了指馬廄,然后就讓我過來了,都沒為難我們……
隨后,她的目光落在沈桃桃那張明顯圓潤了不少的臉上,“桃桃!你好像比在京城還……還胖了!”
沈桃桃:“……”
她嘴角猛地一抽,額角瞬間滑下三道黑線。胖了?她那是被何氏一天三頓外加謝云景的宵夜硬生生喂出來的,是幸福的肉肉。
萬杏兒那副“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的驚奇表情,讓沈桃桃張了張嘴,想吐槽。可看著她那雙真誠困惑的眼睛,千言萬語都堵在了喉嚨里。
算了。
跟一個剛掏完馬屁股,腦子可能還有點(diǎn)缺氧的人,解釋不清。
她只能干笑兩聲,打著哈哈。一把拽住萬杏兒,拖著她就往沈家木屋走去。萬大叔和萬大娘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她爹領(lǐng)回去了。
“走走走,先回家?;丶以僬f,萬大叔萬大娘肯定等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