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村水煞
安徽宏村的雨,總帶著股化不開的纏綿。
青石板路被泡得油亮,倒映著白墻黛瓦和馬頭墻上的殘雨,像一幅被打濕的水墨畫。林小記撐著把透明傘,站在月沼邊,手里捏著爺爺那本藍(lán)布封皮的筆記,指尖在“水鬼借命”四個字上反復(fù)摩挲。
“民國二十三年,宏村月沼溺亡七人,皆為青年男女,死狀安詳,腳踝有淡青色指印。村中老人言,此為‘水煞借命’,需以童男童女為祭,方得平息……”她輕聲念著筆記上的字跡,抬頭望向月沼中央那座石拱橋,橋洞下的水色深黑,像有什么東西在水底暗流涌動。
“林小姐,差不多該回去了?!鄙砗髠鱽碲w野的聲音,他穿著件黑色沖鋒衣,手里拎著個工兵鏟,褲腳沾了不少泥。作為死者家屬雇來的保鏢,他對這村子的“傳說”沒什么興趣,只覺得這雨黏糊糊的,讓人心里發(fā)悶。
林小記搖搖頭:“趙哥,你不覺得奇怪嗎?今年溺亡的三個人,死狀和我爺爺筆記里寫的一模一樣。都是在月圓夜,都是在這座橋附近,甚至連腳踝的指印位置都分毫不差?!彼紫律?,傘沿垂得很低,幾乎要碰到水面,“而且你看這水,明明是活水,怎么會這么黑?”
趙野皺了皺眉,也蹲下來看。月沼的水確實(shí)透著股不自然的墨色,哪怕雨打得水面起了漣漪,也沒沖淡那股子沉郁。他剛想說“可能是水底有淤泥”,就聽見蘇棠的聲音從橋那頭傳來,帶著點(diǎn)發(fā)顫的尖銳。
“你們快過來!這里……這里有東西!”
蘇棠今天穿了件白色連衣裙,此刻裙擺被風(fēng)吹得貼在腿上,臉色比裙子還白。她指著橋洞內(nèi)側(cè)的石壁,指尖抖得厲害。林小記和趙野趕緊跑過去,只見石壁上布記了青苔,而在青苔縫隙里,竟隱約露出一個淺青色的印記——像只眼睛,瞳孔是個扭曲的漩渦,邊緣還刻著幾道類似水波的紋路。
“這是什么?”趙野伸手想摸,被蘇棠一把拉住。
“別碰!”蘇棠的聲音帶著靈媒l質(zhì)特有的緊繃,“我能感覺到……這上面有很重的怨念,像無數(shù)只手在水里抓撓,想把人拖下去?!彼]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神里多了些迷茫,“還有……有人在哭,是女人的聲音,很絕望?!?/p>
林小記立刻翻開筆記,快速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面的手繪圖案:“你看這個!我爺爺畫的‘水煞印記’,和石壁上的一模一樣!他說這是水煞用來‘標(biāo)記’獵物的記號!”
就在這時,一陣風(fēng)突然從橋洞穿過去,吹得三人傘面“啪”地翻折。趙野反應(yīng)最快,一把將林小記和蘇棠護(hù)在身后,手里的工兵鏟橫在胸前:“誰在那兒?”
橋洞陰影里,慢慢走出來一個人。是個年輕男人,穿著藏青色的藏袍,手里轉(zhuǎn)著個黃銅轉(zhuǎn)經(jīng)筒,轉(zhuǎn)經(jīng)筒發(fā)出“咕嚕咕?!钡妮p響,在雨聲里格外清晰。他皮膚是健康的麥色,眼睛很亮,看向三人時帶著點(diǎn)溫和的審視。
“我叫阿吉,”他開口,普通話帶著點(diǎn)口音,“受五臺山喇嘛所托,來看看這里的‘水祟’?!彼噶酥甘谏系挠∮?,“這不是水煞的印記,是‘縛靈陣’的陣眼,有人在刻意養(yǎng)煞?!?/p>
林小記愣了一下:“縛靈陣?我爺爺筆記里沒寫……”
“你爺爺?shù)墓P記,或許漏了些東西。”阿吉轉(zhuǎn)動著轉(zhuǎn)經(jīng)筒,繞著橋洞走了一圈,“這村子的風(fēng)水本是‘牛形’,月沼是‘牛胃’,聚氣納財。但有人在水底埋了東西,把‘聚氣’改成了‘聚煞’,那些溺亡的人,都是被陣眼吸走了生魂?!?/p>
趙野皺眉:“埋了東西?什么東西?”
阿吉剛要說話,蘇棠突然“啊”地低呼一聲,臉色慘白地指著月沼中央:“水……水里有東西上來了!”
三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月沼中央的水面正在冒泡,像有什么巨大的東西在水底攪動。片刻后,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從水里浮了上來,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它的手臂很長,指尖垂在水里,劃出一道道青色的水痕。
“是水煞!”林小記想起筆記里的描述,手忙腳亂地翻找,“爺爺說對付水煞要用‘桃木劍’和‘雄黃’,可我們沒帶……”
趙野將工兵鏟握得更緊:“沒帶就硬拼!我就不信這玩意兒能有多厲害!”
阿吉卻搖了搖頭,將轉(zhuǎn)經(jīng)筒舉到胸前,開始低聲念誦經(jīng)文。轉(zhuǎn)經(jīng)筒的聲音越來越響,黃銅表面泛起一層淡淡的金光,金光落在水面上,那水煞的輪廓明顯頓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東西擋住了。
“這是藏傳佛教的‘蓮花生大士心咒’,能暫時壓制邪祟,”阿吉解釋道,“但治標(biāo)不治本,陣眼不除,水煞還會再出來?!?/p>
蘇棠突然抓住林小記的手,指尖冰涼:“我能感覺到……它在找‘替身’,下一個目標(biāo)是……是村西頭的那個放牛娃!”她的聲音里充記了恐懼,靈媒l質(zhì)讓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水煞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