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宴珩臉上的平靜在顧知鳶問出那個問題的瞬間徹底碎裂。
他先是一怔,深邃的眼眸里掠過一片空白的茫然,仿佛沒聽懂那簡單的幾個字組合在一起的含義。
他的薄唇緊抿成一條毫無溫度的直線。
“離婚?”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像是從齒縫里硬擠出來,帶著難以置信的荒謬感和被徹底激怒的寒意,“顧知鳶,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極強的壓迫感,幾乎要將顧知鳶籠罩其中。
目光銳利如刀,死死鎖住她的臉,試圖從中找出一點玩笑或者試探的痕跡。
“因為什么?上次的吵架?”他的聲音拔高了些,帶著一種被誤解和被背叛的憤怒,“還是因為……”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幽深難測,甚至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慌,“你覺得現(xiàn)在翅膀硬了,想擺脫謝太太的身份了?”
顧知鳶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和尖銳的質(zhì)問刺得心臟一縮,她張了張嘴,想反駁,想追問協(xié)議的具體條款,想問他憑什么這樣質(zhì)問她。
然而,就在她準(zhǔn)備開口的瞬間——
“媽媽!媽媽!”帶著哭腔的童音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書房的門被“砰”地一聲撞開一條縫,謝沅穿著粉色的睡衣,光著小腳丫,懷里緊緊抱著同樣有些炸毛的福崽,小臉上掛滿了淚珠,驚慌失措地沖了進來。
福崽在她懷里不安地“咪嗚”叫著。
“沅沅?”顧知鳶幾乎是本能地轉(zhuǎn)身蹲下,張開雙臂。
謝沅像只受驚的小鳥,一頭扎進她懷里,小小的身體瑟瑟發(fā)抖,把福崽也擠在了兩人之間。
“嗚嗚……沅沅做噩夢了……好大的怪獸……要抓走媽媽!”謝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胳膊死死摟住顧知鳶的脖子,仿佛一松手媽媽就會消失。
福崽被擠得有點難受,掙扎著跳到地上,繞著顧知鳶的腿轉(zhuǎn)圈,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咕嚕的低鳴,琥珀色的大眼睛警惕地看著臉色鐵青的謝宴珩。
謝宴珩滿腔的怒火被硬生生堵了回去。他看著女兒哭得通紅的眼睛和滿是依賴地蜷縮在顧知鳶懷里的模樣,一種強烈的無力感和更深的煩躁涌上心頭。
他強迫自己收斂了外放的戾氣,但周身的低氣壓并未散去。
顧知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女兒身上。
她溫柔地拍撫著謝沅的后背,聲音輕柔得像羽毛:“不怕不怕,沅沅乖,媽媽在這里呢,怪獸都被媽媽打跑了。你看,福崽也在保護我們呢,是不是?”
她騰出一只手,輕輕摸了摸地上福崽的腦袋。福崽感受到她的安撫,蹭了蹭她的手心,但依舊警惕地看著謝宴珩的方向。
“真的嗎?”謝沅抽噎著抬起淚眼朦朧的小臉,尋求確認(rèn)。
“當(dāng)然是真的?!鳖欀S用指尖擦去女兒的眼淚,語氣無比肯定,“媽媽最厲害了,對不對?而且爸爸也在這里,”
她頓了頓,目光飛快地掃了一眼旁邊臉色依舊難看的謝宴珩,補充道,“爸爸也會保護沅沅,不讓怪獸靠近的?!?/p>
謝宴珩聽到她提到自己,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生硬:“嗯,爸爸在。沅沅不怕?!?/p>
他向前走了一步,想摸摸女兒的頭,但看到顧知鳶的戒備,伸出的手又僵硬地收了回去。
青姨氣喘吁吁地追到門口,滿臉歉意:“少爺,少奶奶,對不住,沅沅小姐睡到一半突然驚醒就哭著跑出來了,我沒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