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成績穩(wěn)定得可怕,思維敏捷,基礎(chǔ)扎實,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聞佳寧從來沒有問過宋暢打算報考哪里。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敢問,或者說,覺得沒有必要問。答案幾乎是注定的。
杭城雖好,傳媒大學(xué)雖是她心之所向,但如何能與清華北大的光環(huán)相比?那將是截然不同的天地,匯聚著來自全國乃至全球的頂尖學(xué)子。杭城到京城,很會就會成為他們之間的差距,或許從高中時代就已悄然拉開,未來只會越來越遠。
一絲微不可查的澀意,像初秋清晨的薄霧,悄然彌漫過聞佳寧的心頭。
她迅速地將這縷情緒壓了下去,用力地甩甩頭,仿佛要將那些不合時宜的念頭甩開。
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握緊了拳頭,指甲微微陷入掌心,帶來一絲清晰的痛感,讓她更加清醒。她挺直了背脊,像一棵迎著風(fēng)雨的小白楊。
不久之后的分別,是早已預(yù)見的結(jié)局。從她選擇高職考、選擇傳媒大學(xué)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jīng)在心底默默地、一遍遍地做好了準備。
她最后看了一眼家人充滿鼓勵和期盼的目光,尤其是姐姐身上那抹莊重的寶藍和小登登懷里那片燦爛的金黃。她揚起一個充滿力量的笑容,眼神清澈而堅定,轉(zhuǎn)身,步伐沉穩(wěn)地走向那扇承載著無數(shù)人命運轉(zhuǎn)折的考場大門。
省一中門口的氣氛同樣引人注目。作為杭城頂尖的高中,這里匯聚了最被看好的清北苗子,送考的人群中甚至夾雜著媒體記者的身影。宋暢剛走到校門口,就被眼尖的記者認了出來——畢竟,他曾是名噪一時的杭城中考狀元。
“宋暢同學(xué)!宋暢同學(xué)!”一個扛著攝像機的記者率先擠了過來,話筒迅速遞到他面前,后面還跟著幾個舉著錄音筆的同行,“馬上就要進考場了,作為我們杭城頂尖的學(xué)霸,今年沖擊清華,有信心嗎?”
宋暢微微蹙眉,對這種陣仗顯然不太習(xí)慣,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個優(yōu)雅而溫和的聲音便在他身側(cè)響起,帶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
“各位記者朋友辛苦了?!?/p>
丁亦秋上前一步,自然地擋在了兒子和話筒之間,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語氣從容不迫,“高考是孩子人生中重要的一步,我們做家長的,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發(fā)揮出自己的水平?!?/p>
“至于具體的志愿選擇,我們會充分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和興趣。我相信,無論選擇哪條道路,找到他真正熱愛并愿意為之奮斗的專業(yè),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話語清晰、理性,既回應(yīng)了記者的期待,又巧妙地避開了對具體學(xué)校名頭的過度聚焦,更透露出一種尊重孩子獨立選擇的開明態(tài)度。
站在丁亦秋身旁的宋思祺,聞言立刻贊同地點點頭,看向宋暢的目光里滿是驕傲和支持。
宋暢的目光在父母身上短暫停留。他能感受到母親那番話里的真誠,也看到了父親眼中毫不掩飾的關(guān)切。這半年,他心里和父親之間那道無形的堅冰,雖未完全消融,但他很考慮母親的感受,心理上的抗拒早已在悄然松動。
他依然開不了口叫那聲“爸爸”,但心底的抗拒和疏離感,已不知不覺被一種復(fù)雜難言的情緒替代——有審視,有猶豫,或許還有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接納。
記者們還想再問,宋暢卻輕輕拉了拉丁亦秋的衣袖,目光轉(zhuǎn)向宋思祺,語氣帶著點不自然的平淡,卻比以往溫和了許多:“那個……太陽太曬了,別在這里等,你帶我媽去邊上咖啡館坐坐休息一下吧?!?/p>
這句簡單的話語,仿佛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擊中了宋思祺。
不是命令,不是疏離,而是一種帶著點別扭的關(guān)心,一種……近乎于“家人”的托付。他等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眼眶瞬間就紅了,喉頭哽咽,只能用力地點頭,連聲應(yīng)道:“哎!好,好!聽你的,我們這就去!你安心考試,別管我們!”
他看向丁亦秋,眼中閃爍著難以抑制的激動水光。丁亦秋也回望他,嘴角泛起一絲溫柔而了然的弧度,輕輕拍了拍宋暢的手臂,示意他放心進去。
宋暢點了點頭,不再看那些記者,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匯入了走向考場的人流。
陽光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前方的道路清晰而充滿挑戰(zhàn),而他身后,是父母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并肩目送的、帶著淚光與期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