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成顧不上寒暄,壓低聲音急促道:“賢婿!你可算回來了!”
“朝廷……朝廷派使者來了!是翰林院編修張鳳翔、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黃有禮,持圣旨而來,人已在府衙花廳等候多時了!”
“朝廷使者?”
王策微微一怔,隨即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翻身下馬,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塵土,語氣輕松得甚至帶著一絲調(diào)侃。
“哦?朝廷的使者?咱們這邊打打殺殺,勸農(nóng)理政,忙得昏天黑地,我自個兒都快忘了,大家頭上還頂著大明朝廷的官帽呢?!?/p>
他這半開玩笑的話,引得身旁的劉瞎子嘿嘿直樂,連一向沉穩(wěn)的朱慈燁,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
是啊,在這慶陽三府之地,百姓只知有王策,有能讓他們吃飽飯、主持公道的天策軍,誰還管那遠在天邊的朝廷?
王策整了整那身衣服,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光芒,舉步向府衙內(nèi)走去。
“走吧,去見見這位‘天使’??纯丛蹅兡俏贿h在京師的皇帝陛下,又給咱們這‘邊陲小吏’,派了什么‘好差事’。”
明朝建立之初不允許太監(jiān)識字,本來圣旨宣讀傳遞和太監(jiān)無關(guān),但是朱棣當(dāng)皇帝時期又允許了太監(jiān)識字,所以司禮監(jiān)又開始在這里面扮演政治角色,隨著制度的完善,就漸漸變成了由翰林院出人負責(zé)宣讀,司禮監(jiān)傳遞。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太監(jiān)中氣不足,嗓音又不好聽,為了顯示天家威嚴(yán),可不得找個中氣十足的大男人宣讀?
慶陽府衙花廳內(nèi),檀香裊裊,卻驅(qū)不散那股無形的、來自權(quán)力核心的沉悶壓力。
翰林院編修張鳳翔的官靴踏在光潔的金磚地上,聲音清脆,他手持明黃卷軸,面容肅穆,目光掃過廳內(nèi)眾人,最終落在為首的王策身上。
廳內(nèi),以知府李思成為首的慶陽府官吏,以及朱慈燁、劉瞎子等天策軍核心將領(lǐng),皆已依照官制,垂手肅立,屏息凝神,等待著那代表皇權(quán)的綸音。
然而,站在最前方的王策,卻如同一株扎根于磐石的古松,身姿挺拔,紋絲不動。
他依舊穿著那身半舊的布袍,臉上既無誠惶誠恐,也無刻意倨傲,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靜,平靜得讓張鳳翔心中莫名地感到一絲不安。
來之前,張鳳翔就聽說這位天策軍的主將是山賊出身,他本人并沒有任何實際上的官身,所以也不敢說什么下跪接旨之類的屁話。
張鳳翔清了清嗓子,展開手中那象征著無上權(quán)威的明黃卷軸,用抑揚頓挫的官腔高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陜西三邊,賊氛日熾,生靈涂炭,朕心實切憂勞。茲有慶陽知府、延綏副總兵王策,忠勇素著,公忠體國。前于平陽挫賊鋒,斬賊將李四喜;復(fù)于延安、慶陽連挫巨寇李巖,斬獲甚眾,保境安民,厥功至偉!其心昭昭,可貫日月;其勇烈烈,足懾群丑!”
張鳳翔的聲音在廳內(nèi)回蕩,字句間充滿了褒揚。
李思成等人聽著,臉上不由露出與有榮焉之色,腰板下意識挺得更直了些。
張鳳翔繼續(xù)念道:“今闖逆自成,盤踞豫陜,僭號聚眾,為禍尤烈。督師孫傳庭,忠勤王事,整軍經(jīng)武,克期東征,以清妖氛。然賊勢狡黠,非猛士不足以摧其鋒!”
張鳳翔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特擢升王策為平賊將軍,掛印陜西總兵官!總制延綏軍務(wù)!即日整飭所部精銳,火速東出潼關(guān),與督師孫傳庭會合,同心戮力,共剿闖賊!務(wù)期犁庭掃穴,克奏膚功,以慰朕心,以安社稷!”
“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著張鳳翔話音落下,廳內(nèi)李思成、朱慈燁、劉瞎子以及所有在場官吏將領(lǐng)稀稀拉拉的山呼萬歲。
李思成和朱慈燁下意識跪下謝恩了,劉瞎子也忍不住跟著跪了。
唯有王策,依舊站立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