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突然說起這樣的話,佑兒手軟,黑子頓時落在棋盤上。
她耳廓的紅暈蔓延到了脖頸,卻故作正經(jīng)道:“那妙寧該退婚才是,否則將來如何傷心?”
宋轍勾著她的指尖,帶著她落下黑子道:“我那日已寫書信告知姨母,這些事還得他們自己拿主意才是,掐著日子也該回信了?!?/p>
夫妻二人之間的雅趣,被精神頭頗高的長齡打破,許是曉得宋轍回來了,咿咿呀呀揮著手就讓奶娘抱他出去。
見孩子進(jìn)來,宋轍忙小心翼翼將棋子收好,如今長齡正是愛鬧騰的時候,見著什么都要去抓著才好。
見宋轍抱走了棋子,還甚是不滿說著:“啊,啊,啊呀!”
佑兒忙拿了布老虎放在他手上,又將他抱在懷里背對著宋轍,手上抓著東西,須臾間就忘了棋子。
“長齡也有半歲了,不知何事才能開口說話?!彼无H回過身來,坐在佑兒身旁,將兒子抱在自己懷中逗樂。
他倒是真的開始教長齡說話了,頗有耐心道:“乖長齡,快叫一聲娘!”
圓滾滾的眼睛看著宋轍,仍舊是咿咿呀呀的不知所云。
佑兒哭笑不得,斥他胡鬧。
下元府的回信還未到黃昏就到了,宋轍忙打開看,臉色卻差了一些。
佑兒抱著長齡也上前瞧去,冷了臉道:“徐大人這是怎么想的?親生的女兒竟如此糟踐!就算要留著婚約,如今也該給妙寧要個說法才是。”
按著大戶人家的做法,若是外室無子便給些銀子了事,若有了孩子不論男女,也該丟回祖籍去,將來能不能接回來,得主母夫人點頭才對。
這還是體面人家,若是心狠的,亂棍打死丟去荒郊野外也無人敢置喙。
這便是做人外室的痛了,當(dāng)朝律法說得清楚,外室與子不能繼承家業(yè),即便出來走動辦戶籍,也需要家里夫人首肯。
只是這嚴(yán)苛法度里頭,也有人暗度陳倉,久而久之官府也不大管這些風(fēng)月之事。
宋轍也是無奈,只是可惜一聲:“這婚事促成,咱們也有責(zé)任。我過陣子找個由頭敲打林家一番,也叫他們不敢小覷了妙寧?!?/p>
因他從來不是以權(quán)謀私的人,故而這話讓佑兒有些詫異,可又覺得合該如此才好,這便并未深想。
好不容易挨到冷冷清清過完了年,內(nèi)閣換首輔的旨意就已人盡皆知。
高品過后,這位置毫無疑問是沈謙的,因此不少人也暗中艷羨宋轍命好運也好,當(dāng)初有高品保著,今后有沈謙關(guān)照。
全然忘了宋轍這一路走來歷經(jīng)的家破人亡與艱難曲折,也把朝堂上的爾虞我詐與勾心斗角,看的太樂觀了些。
宋轍撐著烏傘,一襲紅袍孔雀補(bǔ)子,站在華蓋殿外的漢白玉石階上,兩旁的小黃門恭敬低著頭,回過身看來路,陰雨霏霏,總有不盡人意之處。
不過,他今日總算正式入閣,補(bǔ)上了閣員的位置,天氣未晴朗,可他的腳步卻輕便許多。
這大抵便是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吧,高中榜眼那年,他心里是不痛快的。可現(xiàn)如今,心里刻骨的痛楚雖然并未褪去,卻因佑兒與長齡的到來,他的心也從此劃出了一方安寧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