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是太子,但兒臣也是人子,是人夫!凝霜是兒臣的妻子,更是父皇您的兒媳!辱她,便是辱我,更是打父皇您的臉!兒臣當(dāng)時怒火攻心,只知為人子、為人夫之本分,此為‘情’罪!兒臣認(rèn)!”
“再說‘急’罪!”李軒的聲音愈發(fā)激昂,“黑風(fēng)山匪患,盤踞江州多年,官府?dāng)?shù)次圍剿無功而返,早已成為國之毒瘤!那江州刺史張德海,身為封疆大吏,竟與匪同流,魚肉百姓!若非事態(tài)緊急,兒臣怎會行此下策?若等三司會審,文書往來,只怕那張德海早已銷毀罪證,與賊人串通一氣,到那時,人證物證俱無,豈非讓他這等奸賊逃之夭夭?兒臣急于為君分憂,為民除害,行事有失周全,此為‘急’罪!兒臣也認(rèn)!”
“最后,是‘憤’罪!”李軒猛地一拳捶在地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雙目赤紅,仿佛有血淚要涌出。
“兒臣憤,憤那朗朗乾坤之下,竟有此等無法無天之徒!兒臣憤,憤那食君之祿的父母官,竟淪為豺狼虎豹的幫兇!兒臣憤,憤我大周律法,竟成了這些奸佞小人脫罪的護(hù)身符!兒臣一怒之下,血洗黑風(fēng)山,拿下貪官,是為泄心頭之憤,更是為泄天下萬民之憤!若因此被冠以‘嗜殺’之名,此‘憤’罪,兒臣,心甘情愿地認(rèn)!”
一番話,說得是慷慨激昂,聲情并茂。
他沒有否認(rèn)任何一項指控,反而將所有的“罪”,都?xì)w結(jié)于自己的一片赤子之心,一番忠君愛國之情。
他將自己塑造成了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甚至有些魯莽沖動的孝子、賢夫、忠臣。
原本對他口誅筆伐的言官們,此刻都啞口無言。
他們能說什么?說太子不該維護(hù)皇室顏面?說太子不該為民除害?說太子不該痛恨貪官污吏?
任何反駁,都會讓他們站在道義的對立面。
那幾名北境的武將,早已聽得熱血沸騰,眼眶發(fā)紅。他們此刻才明白,太子殿下為何不讓他們說話。因為,他一個人的嘴,便勝過千軍萬馬!
李毅的臉色,終于變了。他死死地盯著李軒,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好一個偷換概念!好一個以退為進(jìn)!
他將所有的罪名,都變成了一場關(guān)于“情理”與“法理”的辯論。而在中國這片土地上,自古以來,情理,往往大過法理!
就在此時,李軒話鋒一轉(zhuǎn),對著龍椅上的李承業(yè),重重叩首。
“父皇!兒臣今日,聽了劉大人等諸位言官的教誨,幡然醒悟!兒臣行事確有不妥,思慮確有不周!兒臣,多謝諸位大人的金玉良言!”
他居然,反過來感謝起了彈劾他的人。
這一手,更是讓所有人摸不著頭腦。
劉秉忠等人面面相覷,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只聽李軒繼續(xù)說道:“諸位大人心系國朝,明察秋毫,實乃我大周之幸!兒臣以為,江州刺史與京兆尹狼狽為奸,絕非一日之功。在他們背后,在京城之中,必然還隱藏著一張巨大的、盤根錯節(jié)的利益之網(wǎng)!否則,區(qū)區(qū)一個山賊王霸,何來膽量,敢在京畿之地,襲擊當(dāng)朝太子妃?何來財力,許諾一萬兩白銀的封口費?”
“這背后,必有主謀!必有更大的黑手!”
李軒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劍出鞘。
“兒臣懇請父皇,就以此次事件為契機(jī),徹查到底!”
他猛地轉(zhuǎn)身,對著還跪在地上的劉秉忠等人,露出了一個無比“誠懇”的笑容。
“兒臣懇請父皇,能讓兒臣戴罪立功!并請父皇恩準(zhǔn),由剛正不阿、鐵面無私的劉秉忠劉大人,以及諸位御史臺的忠臣良將,與兒臣一同,組成專案小組,徹查此案!兒臣相信,有諸位大人相助,定能將隱藏在朝堂之下的蛀蟲,一網(wǎng)打盡,還我大周一個朗朗乾坤!”
“請父皇,恩準(zhǔn)!”
李軒再次叩首,聲音鏗鏘有力。
整個金鑾殿,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