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恕罪!小chusheng不懂規(guī)矩,沖撞了貴人!”婦人膝蓋一軟,拽著另一個孩子“撲通”跪倒在地,額頭幾乎抵上冰冷的石磚,聲音抖得不成調(diào),同時焦急萬分地朝沙塔爾身后那個探出腦袋的孩子使眼色,“作死的東西!還不快滾過來!莫污了貴人的衣裳!”
沙塔爾垂眸,恰好與藏在身后那雙充滿好奇與懵懂的稚嫩眼眸撞了個正著。
那孩子毫不避諱地打量著他身上流光溢彩的臂釧、額墜,最后落在他面紗上方那雙深邃的眼眸上,小嘴一咧,綻開一個毫無城府的笑靨:“您長得真好看!”
“英雄所見略同哦,小朋友?!?/p>
一道帶著戲謔笑意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沙塔爾循聲抬頭,只見伊莉絲不知何時已斜倚在門框邊,雙臂抱xiong,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
女人俯下身,伸出一只拳頭,與那孩子怯生生伸出的小小拳頭輕輕一碰:“眼光不錯嘛?!?/p>
小孩兒抿唇羞澀一笑,像是得了莫大的鼓勵,立刻松開沙塔爾的衣擺,兔子般蹦跳著撲向伊莉絲,脆生生地喊道:“伊莉絲姐姐!”
“領主大人?!钡厣系膵D人慌忙調(diào)轉(zhuǎn)方向,再次叩首。
“快起來,”伊莉絲抱起那孩子,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一旁的沙塔爾,唇角彎起,“這位大人氣量寬宏,想來也不會跟天真爛漫的小孩子計較這點無心之失,對吧?”
男人斂去眼底因回憶翻涌而起的復雜情緒,幾不可察地頷首,算是默認。
“家里病人怎么樣了?藥可按時吃了?”伊莉絲轉(zhuǎn)向婦人,語氣溫和了些許。
“托您的洪福!”婦人感激涕零,又要拜下,“當晚就抓了藥回去煎服,燒退了不少,人也精神些了!您真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舉手之勞罷了?!币晾蚪z擺擺手,將孩子輕輕放下,“城中近來斷斷續(xù)續(xù)出現(xiàn)類似癥狀的人不少,在沒徹底排除時疫可能之前,你和孩子們也要多加小心,注意防護?!?/p>
婦人連聲稱是,千恩萬謝。
伊莉絲又與她閑話了幾句家常,才讓她們離去。待廊道重歸寂靜,她才恍然發(fā)覺,沙塔爾竟一直靜立在門邊,方才的對話,想必一字不漏都聽了去。
然而,未等她開口,沙塔爾已率先轉(zhuǎn)身,只撂下一句冰冷的評語:
“濫好心?!?/p>
“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伊莉絲挑了挑眉,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步入室內(nèi),順手帶上了房門,“我還以為……你會多少有些觸動呢?畢竟……”她刻意停頓,目光如炬,試圖穿透他平靜的表象,“在你那些光怪陸離的夢里,‘我們’——或者說,‘你’和那個‘我’——不是也有個女兒的嗎?”
男人的腳步,在她提及“女兒”二字的瞬間,極其細微地頓了一下。
他沒有回頭,脊背挺得筆直,聲音像是從冰窖里濾過:“不是‘我們’,是‘你們’?!?/p>
“那‘我’和‘他’感情想必極好?”伊莉絲從善如流地改了措辭,語氣帶著些探究,甚至有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微妙好奇,“據(jù)我所知,生孩子可是件扒皮抽筋的苦差事?!摇瓤蠟樗苓@份罪……想必是愛慘了他?”
沙塔爾猛地攥緊了雙拳,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手腕上纏繞的金屬鐲子隨著這細微的動作,發(fā)出一陣壓抑的、細碎而冰冷的撞擊聲。
他似乎在極力克制著什么,xiong膛微微起伏,半晌,才從齒縫里擠出氣息不穩(wěn)的聲音:
“要怎樣……你才肯放我走?”
“你想離開?”她明知故問,唇邊無聲地勾起一抹帶著惡趣味的弧度,語氣卻故作遺憾,“可惜啊……現(xiàn)在,你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