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有所不知。這《西游記》畫冊乃是精細活,對紙張、墨色、顏料的要求極高,稍有差池便會報廢,故而損耗較大,實屬正常?!?/p>
他瞥了一眼身高還未及自己腰部的陳平川,語氣里帶著一絲輕蔑。
“老爺明鑒,這位小書童年紀尚幼,恐不諳財計之道,憑空臆測,不足為憑。我錢三德在張府多年,賬目一向清清白白,可昭日月!”
陳平川也不廢話,徑直走到桌前,將幾本賬冊攤開在錢三德面前。
他的小手指在上面篤篤地敲著,聲音清脆。
“錢賬房此言差矣!您這‘損耗’可真是奇特得很?!?/p>
“李賬房和周賬房采買同樣規(guī)格的紙墨,損耗率不足半成,為何到了您這里,就變成了三成?莫非這紙墨也認人,專挑您經(jīng)手的時候‘嬌貴’起來?”
錢三德臉上的笑容一僵。
陳平川的小嘴像連珠炮一樣,又列舉了數(shù)條“常規(guī)開支”。
“還有這畫師的茶水點心費,為何您經(jīng)手采辦時,總比旁人貴上三成?難道您買的茶葉能讓人下筆如有神?”
“再看這裝訂運輸?shù)恼蹞p,為何李賬房和周賬房當值時,畫冊完好無損,偏偏輪到您當值的那幾日,就總有‘意外’發(fā)生?您這運氣,未免也太差了些。”
他每一條都說得條理清晰,數(shù)據(jù)精準,直指要害。
錢三德臉上的笑容漸漸掛不住了。
陳平川最后收回手指,抬起頭,清澈的目光帶著一股洞察一切的銳利,直視著他。
“綜合來看,錢賬房每月經(jīng)手的雜項支出,比其他兩位賬房加起來還要多出一百多兩。若非賬目有誤,便是有人中飽私囊!”
此言一出,滿室俱靜。
錢三德被一個小娃娃駁斥得啞口無言,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
張盛財在一旁看得分明,見錢三德眼神躲閃,支支吾吾,哪還不知真相!
他猛地一拍桌子,怒聲咆哮!
“好你個錢三德!吃里扒外的狗東西!老子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監(jiān)守自盜,一年下來豈不是要吞我?guī)装偕锨?!?/p>
任管家立刻領會,一揮手,帶著兩個健壯的家丁直奔錢三德的住處。
不多時,任管家便提著一個布包回來,往地上一倒。
嘩啦啦!
一堆散碎銀子滾了出來,足有數(shù)十兩。更扎眼的是幾刀上好的宣紙、幾錠徽墨,還有幾包用油紙裹好的礦物顏料,正是府里采買給畫師們用的上等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