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三妹倒是回來一次,說是找褂子,跟她姐英子在一起,你沒見到?
你是說,三妹也會唱戲?
你不知道?哎,你這個當(dāng)哥哥的,失職呀。
是的,失職,失職。
也好,都大了,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好,漆樹美說,要是他們都沒有思想,那不跟傻子一樣,要是那樣,我還擔(dān)心呢?
要是這樣,娘,你就更應(yīng)該跟兒子我去師部看看了,我要是打仗走了,你還能給我們看家呢。
我不去,你們打仗,今天在這兒,明天在那兒,我一個老太婆,跑不動,拖你后腿。就是不跟隨你們,你在前線打仗,也放不下心,影響你,那不行,漆樹美說,你分心,娘也不安心。娘想好了,菱角也長大了,就跟著你。不,菱角喜歡英子,就讓她跟英子學(xué)唱戲。不,已經(jīng)跟英子了,我也就放心了。炯兒,我知道你操心,是操心你弟弟。這個你放心,你弟上學(xué)去了,都安頓好了,至于在哪兒干啥兒,你莫問,很安全。
上學(xué),到哪兒上,學(xué)費咋辦?因為周維炯一直在丁家埠民團,回來很少,這些事情,作為漆樹美很明白,于是,托人把他的小弟,弄到外面上學(xué)去了。
你爹做個生意,也混點錢,有點積蓄,都是孩子,都一樣,學(xué)費,你放心,有娘呢。
那好,你在家也得保重,特別是身體,爹病逝后,娘操心多了,但是,現(xiàn)在,有兒子,你自己的身體,是大事兒,要想不讓兒子操心,你就得把身體保養(yǎng)好,周維炯又說,如今,那些地主老財反動得很,他們得勢了,會反攻倒算的。
癟頭,只要你好好的,周家就有根;有根,就不怕冬天,也不怕嚴(yán)寒,懂嗎?至于我,不怕,一個老太婆,死也死得了,我怕過誰?
周維炯愣住了,盯著,看了半天,不知道說啥,心酸,覺得娘有這個想法,是害怕我分心。娘一向剛烈,說這些話,怕不是好兆頭。
周維炯莫名其妙地?fù)?dān)心起來。
看著他娘,周維炯想到很多:詹谷堂一家為了革命,有多少人壯烈犧牲呀。他的大兒子,也是讀書的料子,就是從筆架山甲種學(xué)?;貋淼穆飞?,被張濤天這個土匪瞄準(zhǔn)了,報復(fù)詹谷堂的摸瓜隊,把他兒子打死在稻田里,讓詹谷堂老師一下子老了許多,頭發(fā)一夜都白了。還有那幾位縣委書記,大荒坡起義的英烈,哪一個不都是為了一個信仰。雖說敵人還很強大,雖說形勢還很嚴(yán)峻,但是,哪一片嫩葉不是在風(fēng)雨中掙扎著冒出來的?哪一棵參天大樹不是從一粒種子開始長成的?想到這兒,周維炯全身熾熱,豪情滿懷,覺得人生就得這樣,只要為了信仰,為了理想,哪怕死,也絲毫不懼。
娘,這幾位都是我們隊伍里的,繼美來過,你干兒。
田繼美彎腰,準(zhǔn)備叩頭。
維炯跟我介紹過了,漆樹美一把拉住說,也瘦,可憐呀,沒爹沒媽,以后,跟著維炯,就是親兄弟了。
田繼美一邊點頭一邊答應(yīng),掏出一個包裹說,娘,這不是在丁家埠買的,燒餅,還熱著,趁熱吃。
漆樹美笑著接過來,看看說,這孩子,咋知道娘愛吃燒餅?zāi)兀坑质前T頭你個多事精說的,是嗎?
周維炯笑,說,娘,進屋說吧。
田繼美扶著,周維炯端著筐子,手提著一大塊紅布說,娘,這是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