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床里,被巨響驚醒的嬰兒爆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啼哭。
這哭聲如同冷水澆頭,瞬間喚醒了艾德僵硬的神經。他猛地丟開染血的瓷片,幾乎是撲到搖床邊,手忙腳亂地抱起孩子,確認那小小的身軀安然無恙后,才像被抽干了力氣般,抱著孩子癱軟下去,笨拙地拍撫著,喉間發(fā)出不成調的安撫聲。
祈禱室里晚禱的艾琳被這驚變打斷,匆匆合十的雙手還殘留著圣像的冰冷。她循聲奔來,看到眼前景象,扶著門框的手指瞬間收緊,指節(jié)泛白。
“他……發(fā)現了?”
艾琳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快步走到艾德身邊,目光掃過地上那攤刺目的暗紅和不再動彈的軀體,自責道,“都怪我……以為不會有人來,就……沒鎖門?!?/p>
“現在……怎么辦?”艾德倉皇地避開腳下那正悄然漫延的、帶著鐵銹味的溫熱液體,聲音顫抖。
他懷里的孩子仍在抽噎。
兩人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對視著,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奶腥和絕望混雜的詭異氣味。
直到艾琳敏銳的耳廓捕捉到走廊遠端傳來的、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沉穩(wěn)、規(guī)律,絕非醉漢。
“有人來了?!?/p>
艾琳的神經瞬間繃緊,她深吸一口氣,眼中最后一絲猶豫被冰冷的決絕取代,迅速從艾德僵硬的臂彎里接過再次沉沉睡去的女兒。
“事已至此,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她壓低聲音,語速快而清晰,下巴朝地上那灘狼藉一點,再抬眼時,那雙顧盼生輝的美眸里只剩下磐石般的冷硬,“待會兒人走后,你把他……拖到后院去,處理干凈。”
“處……處理?”艾德仿佛被這個詞燙到,嘴唇翕動著,臉色比地上的守衛(wèi)還要慘白,“這……這是sharen!我們怎么能……”
“他已經死了!”艾琳的聲音陡然拔高,又在下一秒強行壓低,“聽著!想活命,我們全家想活命,就必須這么做!明白嗎?”
她頓了頓,似乎覺得語氣太急,冰封般的面容稍稍融化,騰出一只手攬過艾德汗shi的脖頸,在他冰涼的臉頰上印下一個極快、帶著安撫意味的吻,“為了我們的女兒?!?/p>
她低聲強調,隨即抱著孩子,如一道輕煙般閃身向門口走去。
房門在艾德眼前無聲地合攏,最后一線光明被徹底掐滅。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間將他吞噬。男人垂在身側的雙手驟然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痛感。
鏡片后的眼神,在那片粘稠的黑暗里,漸漸沉淀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殘忍的冷硬。
——
艾琳輕拍著懷中熟睡的女兒,臉上掛起慣常迎客時那副滴水不漏的、帶著慵懶和嫵媚的笑容,同時用眼角的余光緊緊鎖定著走廊轉角。
腳步聲漸近,卡斯帕的身影出現在光影交界處,身上還帶著未干的污漬。
“晚上好,客人,”艾琳的聲音如同浸了蜜,帶著恰到好處的驚喜與歉意,主動迎上前兩步,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掃過他沾染污跡的衣襟,“房間住得還舒心嗎?喲,這是……”
卡斯帕微微頷首致意,目光卻在她腳邊那片狼藉的花瓶碎片上停留了片刻,深紅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緒。
“哎呀,別提了!”艾琳立刻順著他的視線,臉上瞬間堆滿無奈又寵溺的苦笑,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甜蜜的煩惱,“看這孩子,被她爸慣得沒邊了!平日里在店里就鬧騰得雞飛狗跳,剛才一個沒看住,竟把花瓶給打了!我這剛說她兩句,小祖宗哭了一場,自己倒先睡過去了,您說這……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她語速飛快,解釋得天衣無縫,只是那笑容的弧度,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略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卡斯帕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頓了一瞬,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轉而開口,語氣帶了些的窘迫:“原來如此。請問店里可有干凈衣物能暫借我一用?或者我買下也行?!彼质疽饬艘幌律砩侠仟N的污漬,無奈地笑了笑,“弄成這樣,實在不便出門去買了?!?/p>
“當然有!您跟我來。”艾琳暗自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松,連忙側身引路。
“您確定方便?”卡斯帕并未立刻跟上,目光再次掃過那堆碎片,話中似有深意,“或者……請位伙計帶路也行,不必勞煩老板娘親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