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來秉性不同,除了最基礎(chǔ)的那些同族血脈冥冥中對神識的影響,各人后天變成什么樣子,大體由環(huán)境塑造。
早四十年前,葉堅是個不折不扣的陰狡散修,那時候的他年歲還不到三十,憑著練氣后期的修為參與了赤龍門的招募令,隨著姜玉洲等人攻打落魄峰,立功后,因為眼力勁兒強(qiáng),被收入貪狼殿下,一直效命至今。
有時候他也在想,如果當(dāng)年不是誤打誤撞跟了赤龍門,如今說不定還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
后來他盤算,在他很小的時候,也想象過類似鐘掌門那般的成長活法,可惜好運似乎從始至終就沒瞧上他,二十歲前除了偷竊茍且就是流亡諂媚,到二十歲后意外步入練氣中期,才有了爭殺的資本。
當(dāng)然,他以前看到鐘掌門的活法只是風(fēng)光的一面,吃苦楚的一面不得而知。
大概在十三年前左右,他突破練氣進(jìn)階筑基期后,忽然想通自己和鐘掌門這種人壓根歸不得類,從當(dāng)年他在落魄峰因為李義豐的死傳喚自己時,自己就該知道了,因為自己貪昧同行七人的財物,當(dāng)時鐘掌門的眼神明顯露著厭棄。
至于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在貪狼殿下做事,他亦有清晰的認(rèn)知,一來殿主需要自己,二來自己也需要赤龍門,真要是脫離了去,以往得罪的那些仇家,又或者即便仇家不尋仇,他去哪里還能得到呆在赤龍門任職的同等待遇。
恐怕整個槐山都沒這種地方。
那回過頭來一核算,呆在貪狼殿,拜入外門,便是他這輩子最好的歸宿。
既然入了門,便要想著在門里往上爬,因赤龍門在基業(yè)創(chuàng)建初期,怎么往上爬便得考慮周到,不然將來聲勢浩大名滿東洲時,萬一奔錯了位置,可不得被掌門處置。
于是多年琢磨,思來想去,看到一條別人不愿意也不敢走卻又非常適合他的路,正是如今外人眼里‘赤龍門下唯一跋扈蠻橫陰毒狡詐的惡人’這個角色。
在這世上,每個人都得演好自己的戲,而他葉堅,天生就是演這個角色的料。
正如此刻鐘掌門當(dāng)著眾人的面呵斥自己,這種情況三十年里發(fā)生過七次,每一次遇上了,自己演好屢教不改頑固陰詐的弟子,掌門演好痛心疾首的前輩,一頓責(zé)罰大罵,最終還是留了性命,便將外人的仇恨都轉(zhuǎn)移到了自己身上。
嘭~
重重的掌力將自己的臉狠狠砸在泥土里,額頭上的血水汩汩流出,果然,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
“孽障,速速給蝙蝠子道友賠禮道歉!”
受了皮肉之苦,后續(xù)的陰毒狡詐面孔也得表演好,葉堅艱難爬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葉某一時被魔物迷了靈臺心竅,竟然膽敢對蝙蝠子道兄拔出劍來,實在罪無可恕,然此枯瘦殘軀尚有用武之地,只能叩首賠禮,出去后,葉某將給包括蝙蝠子在內(nèi)的諸位同道一一賠禮送財,還請蝙蝠子道兄及諸位暫且原諒了我!”
鐘紫言又親自對蝙蝠子抱拳,蝙蝠子一個行將就木的老筑基,境界名望實力和地位皆不如鐘紫言,哪敢托大,趕忙把腰彎刀極限,就差下跪。
鐘紫言又呵斥顧判一行速速回歸對面隊伍,“今番不過是對付一些妖邪魔物,竟能混亂損失成這般模樣,日后教貧道如何領(lǐng)你等去干更大的事?”
這質(zhì)問言語,便是對在場所有人說,連站在身邊的拓跋南天都不自覺矮了一頭,他亦非傻子,此時雖然知道鐘紫言在干什么,但沒法跳出來唱反調(diào),只得心頭罵一句精猾的老鯨妖。
一番清點匯報,百余人只剩了六十八人,比自己在天瘟鼠妖一戰(zhàn)中損失的人手差不得多少,鐘紫言好生痛惜。
哀嘆了一聲,暫時遣散諸人,只留下拓跋南天和幾位得力干將,葉堅也默默站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