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在當(dāng)下的地位已然今非昔比,當(dāng)年鐘紫言離開的時候,也不過是辛城一個小家族而已,時隔五十年,張明遠帶領(lǐng)著家族做到了凡俗國朝能達到的最高地步。
明面上雖只是一方太守,但他門生遍及梁國各地,文武官員之中一大半都是他的舊交或者后輩,到了這種地步,再是忠興耿耿,國朝君主也不得不生出壓力和懷疑之心。
宴席中,張明遠的兩位兒孫一直在替父親訴說不平事,講梁國新君繼位以來,一手扶持方外道人參議國事,與自家處處做對,掣肘之意深重。
張明遠對于朝中的事顯然要淡漠許多,端起酒杯敬向鐘紫言
“我這一生,起初被家里那老東西逼著入仕,誰料到一入官場深似海,便是一步也不能停歇,機緣巧合歷經(jīng)百數(shù)職位,到頭來才發(fā)現(xiàn)給兒孫留了一攤禍?zhǔn)?,子侄幸存之?dāng)?shù)少之又少。
而今位極人臣,上下皆不能夠,終日郁郁寡歡,若非還能再見到你,恐怕不久便撒手離去了。”
鐘紫言也舉起酒樽一口飲盡,幾十年不見,難得張明遠依然初心不變,雖被世事推逼,少年時的幾分秉性終究沒有失去。
說是宴席,入席參宴的不過五個人,張明遠的夫人早已離世,兒媳約莫四十出頭,面容端莊,只管恭敬默言,飯菜都不敢多夾幾筷,還是對鐘紫言有敬畏。
張壽陽偶爾插一兩句嘴,被他父親瞪眼止了言語,那孩子心里委屈,在一邊嘀嘀咕咕。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明遠兒媳離了席間,順帶把張壽陽也帶去,場間便只剩下三人,輪到鐘紫言開口說話,他緩緩笑道
“張兄不必嘆人間忽晚,這世間山河終會易主,秋冬之后便是春夏,四時更迭從無驟變。
兒孫自有兒孫們的福分?!?/p>
他先是勸慰了張明遠幾句,才說起自己的事,“我自踏入那條路,亦是幾經(jīng)波折磨難,親友學(xué)徒多數(shù)離世,五十載歲月終窺得金丹大道,前塵往事盡化煙云……”
凡俗之人與修真者畢竟有別,鐘紫言也沒想著詳細講說,往事簡化道出,平平淡淡,好像一壺老酒,給這對父子講了一輪聽起來像夢的旅程。
不過小半個時辰,槐山種種遭遇都已經(jīng)說完,這對父子顯然意猶未盡,但也不好再深入追問。
張謹(jǐn)南心神向往道“先生,難道真的有長生之法?”
張謹(jǐn)南活了四十多年,不曾習(xí)練半分武力,尊稱鐘紫言為先生實是出于敬佩,又因他父親和鐘紫言交好,自然想著關(guān)系能親近一些,鐘紫言捋著短須溫和笑道
“覆手生坎離,氣斂金丹成,陰陽演妙理,誰道不長生?”
張明遠頷首對張謹(jǐn)南道“為父幼時也不信鬼神,有一次你鐘叔暗喻說煙波寺有女鬼,為父跟著當(dāng)時衙門的班頭去探查,險些被嚇丟魂魄,才知這世間真有仙魔。”
張謹(jǐn)南半生儒經(jīng)通習(xí),今天算是更新了認(rèn)知,他已過了不惑之年,人世許多東西都已經(jīng)歷,對長生一道也有了好奇,得到了兩位父輩的回應(yīng)后,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