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熟悉的感覺終于在車輛開過一片觀景臺,從車窗能毫無遮擋地看到山下城市燈光脈絡的那一刻達到了頂峰。
不會看錯的,這里就是云盧。
他們又回到了云盧。
啞光的黑色大g在山路上盤旋,蜿蜒的水泥路面散落著零星的梧桐樹葉,被車過的氣流卷到半空,又飄搖著落地。
一路開上山頂,車又停在那顆蓊郁蔥蘢的榕樹下。
蔣鳴關了車燈,將頂棚打開,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一股腦涌了進來,他們仿佛置身曠野。
“還記得這里嗎?”他偏頭去看俞小遠。
“怎么會不記得?!庇嵝∵h快速答道,“你帶我在這里看過日出?!?/p>
蔣鳴垂眸淡淡勾了下唇,“上次和你說我也是第一次看日出,是騙你的。”
俞小遠看向蔣鳴。
“很早之前,我母親就帶我來這里看過日出,回想起來,還是在我第一次比賽失利的時候?!?/p>
“后來每當我陷入低谷,她都會要我陪她一起來這里,”蔣鳴指向車前的空地,“就坐在這片草坪上,看著遠處的天際從沉黑一片到光輝漫天?!?/p>
不知是回憶起了什么,蔣鳴說話的聲線都變得柔軟,“她總說是她想看,可我知道,她是為了讓我看?!?/p>
俞小遠在記憶中搜尋一番,發(fā)現認識蔣鳴到現在,他的母親好像從來沒有在他的生活中出現過,也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不禁問道,“她不在央城嗎?”
蔣鳴眼神似乎黯了黯,沒有直接回答,轉而問他,“我是不是從來沒有和你說過我當初退役的原因?”
在俞小遠的記憶中,蔣鳴的退役十分突然。
他既不是職業(yè)生涯遭遇了什么滑鐵盧,比賽節(jié)節(jié)敗退,導致不得不失意退出,也不是在巔峰期某場精彩絕倫的比賽后,發(fā)表了什么感人肺腑的退役演說,激流勇退,華麗退場。
他只是在非常平凡的某一天,突然毫無預兆地在報紙上發(fā)布了一條退役聲明,甚至連原因都沒有寫明,之后就那么銷聲匿跡人間蒸發(fā)了。
他的退役相對于他在職業(yè)生涯中交出的濃墨重彩的完美成績單來說,太過寡淡,也太過蒼白。
以至于后來拳壇有人再提到他,都會惋惜地用曇花一現來形容。
“私心有點不想和你說,”蔣鳴低頭自嘲般笑了下,“就像你會有不想告訴我的過去一樣,我也會……不太想讓你看到過往中也曾不堪的我自己?!?/p>
這是一種極少會出現在蔣鳴口中的語氣,好像他脊骨中所有沉著泰然的自信都被連根抽掉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