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蕓的臉?biāo)查g紅了,像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我低下頭扒飯,味同嚼蠟。
酒過三巡,鬼爺揮了揮手,姑娘們魚貫著退出去,屋里只剩下我們倆。
他給自己倒了杯白酒,杯沿沾著點口紅?。骸俺虠?,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你嫌我這兒亂?!?/p>
“沒有?!蔽曳畔驴曜?,“鬼爺找我來,不光是吃飯吧?!?/p>
“爽快。”他喝了口酒,酒液順著嘴角往下淌,“那批明清家具,是個老太監(jiān)的后人(有些老太監(jiān)會收干兒子)拿出來的,說是宮里流出來的,我怕有詐。你幫我把把關(guān),酬勞按上次的數(shù),再加三成。”
我沉默了。三成,夠父親兩個療程的高壓氧。
“我知道你忌諱啥?!惫頎敹⒅?,刀疤在燈光下泛著油光,“這批貨有正經(jīng)傳承記錄,老周那邊打過招呼,就算有啥小問題,他能兜著?!?/p>
周德?!倚睦飫恿藙印S泄俜竭@根線牽著,確實不會像第一次看海撈瓷那樣懸心。
“還有,”鬼爺從抽屜里摸出個存折,推到我面前,“這里面有十五萬,其中十萬是文物局給的獎金,我一分沒動,另外五萬算是定金。你先拿著,給叔叔阿姨買點補品?!?/p>
存折上的數(shù)字刺得人眼睛疼,我沒推辭,因為我知道,鬼爺在這其中的獲利肯定比這十萬多多了,那是一些看不見,摸不著,但是能產(chǎn)生更多利益的東西。
我捏著杯沿,杯壁的涼意滲進掌心:“鬼爺,我只看貨,別的不管?!?/p>
“成交?!彼Φ寐冻鳇S牙,舉起酒杯,“喝酒?!?/p>
我剛端起杯子,門突然被推開,小蕓又進來了,手里拿著瓶紅酒,軟著嗓子說:“鬼爺,程先生,我陪你們喝一杯吧?!?/p>
她擰開瓶塞,倒了兩杯酒,先敬了鬼爺,又端著杯子湊到我面前,眼神水汪汪的:“程先生,我敬你?!?/p>
我想接,她卻突然仰起頭,把紅酒含在嘴里,然后探過身來,嘴唇往我臉上湊。
“等等!”我猛地推開她,酒灑在襯衫上,冰涼一片,“我不喝了?!?/p>
小蕓被推得坐在地上,眼圈瞬間紅了。鬼爺在旁邊哈哈大笑:“看把你嚇的,人家小姑娘喜歡你嘛?!?/p>
我沒理他,拿起外套就往外走。走到門口時,聽見鬼爺在身后喊:“明天上午九點,家具在西倉庫,別忘了!”
夜風(fēng)灌進領(lǐng)口,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存折,硬邦邦的。遠處的路燈亮著,像只冰冷的眼。
第二天看完家具,趙涵開著那輛黑色轎車送我回醫(yī)院。車廂里彌漫著淡淡的梔子花香,和上次一樣。
她握著方向盤的手指輕輕敲著,突然開口,聲音比花香還輕:“程楓,周末有空嗎?我買了兩張電影票……”
我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她。陽光透過車窗落在她側(cè)臉,睫毛很長,像兩把小扇子。我其實和她認識很多年,只不過中間沒在聯(lián)系過,到最近才又遇見。
從前在大學(xué)的時候,她是獨立含蓄的,后來跟了鬼爺,她也是優(yōu)雅圓滑的,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幅樣子,也沒聽說過她會請誰看電影。
“不好意思,我沒時間?!蔽沂栈啬抗猓⒅巴饴舆^的樹影,“我爸周末要做康復(fù)訓(xùn)練,離不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