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贓并獲!保衛(wèi)科都抓現(xiàn)行了!”
“這膽子…這膽子是鐵打的?。繌S長的兒子?。 ?/p>
“完了完了…老吳這張臉…算是丟到姥姥家了…”
“平時看著人五人六的,背地里干這種勾當?呸!”
議論聲、驚呼聲、嘆息聲、幸災樂禍的嘖嘖聲……像開了閘的洪水,從每一扇敞開的門里洶涌而出,瞬間淹沒了小小的樓道。
空氣里那點飯菜香和煙火氣,被一種獵奇的、興奮的、帶著冰冷腥味的躁動徹底取代。
周建剛站在門口,高大的身影幾乎把整個門框堵嚴實了。
他穿著和林秀云同款的深藍工裝,上面蹭滿了黑乎乎的油漬,臉頰上還有一道沒擦干凈的油印子,頭發(fā)被汗水黏在額頭上,整個人像剛從油罐里撈出來,透著一股濃重的疲憊。
“爸!”小海歡呼一聲撲過去。
“哎!小兔崽子,別蹭!”
周建剛趕緊側(cè)身避開,臉上卻擠出點笑,彎腰用還算干凈的手背蹭了下兒子的臉蛋,“冷吧?”
“建剛,快洗洗,吃飯?!?/p>
林秀云趕緊把紙條塞進兜里,把一盆熱水端到門口的小板凳上,又遞過去一塊快看不出原色的毛巾。
周建剛“嗯”了一聲,蹲在門口,嘩啦啦地洗著臉和手,冰冷的水花濺到地上。
林秀云揭開鍋蓋,熱氣“呼”地騰起。
鍋里是雜糧米飯,上面蒸著一碗咸菜炒黃豆,一小碟切得細細的蘿卜干,旁邊還有個豁了口的藍邊碗,里面是幾片薄得透亮的白肉,底下墊著幾根青菜——那是家里唯一的葷腥。
飯菜擺上桌,一家三口圍爐坐下。
昏黃的燈泡懸在頭頂,光線勉強照亮方寸桌面。
小海扒著飯,眼睛卻總往門口瞟。鄰居家孩子的笑鬧聲、鐵皮玩具“呱啦呱啦”的響聲,隔著薄薄的門板,清晰地傳進來。
“媽…”小海扒拉完碗里最后一粒米,舔了舔嘴唇,小聲說,“鐵蛋…今天又玩那個鐵皮青蛙了,一擰發(fā)條,它就跳,跳好遠…綠色的,眼睛還會動…”
他聲音越說越小,最后幾乎成了蚊子哼哼,但那雙眼睛里的渴望,亮得灼人。
周建剛端著碗的手頓了一下,眉頭習慣性地擰起。
他沒看兒子,只是盯著碗里那幾片薄薄的肉,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悶聲悶氣地說:“瞎想啥呢?那玩意兒不當吃不當喝的。咱廠里工資月月發(fā),日子…穩(wěn)當?!?/p>
他夾起一片白肉,放進小海碗里,“吃肉?!?/p>
肉片躺在雜糧飯上,微微顫著。
小海沒動筷子,低著頭,手指摳著桌沿上一條裂縫。
空氣里只剩下煤爐里煤塊燃燒時細微的噼啪聲,和隔壁鐵皮青蛙那惱人的、單調(diào)的“呱啦——呱啦——”。
林秀云默默吃著咸菜炒黃豆,又咸又硬的豆子硌得牙根有點發(fā)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