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子的熱量有限,只堪堪驅散了方寸之地逼人的寒氣。
一張舊方桌,幾把椅子,一個掉了漆的木頭碗柜,還有靠墻那張占了小半間屋的大木床,這就是全部家當。
周建剛果然還沒回來。
“媽,餓。”小海一進門就從媽媽懷里溜下來,眼巴巴地盯著爐子上的鍋。
“好,先洗把臉?!?/p>
林秀云舀了點爐子上溫著的水,給兒子擦臉洗手。
水有點燙,小海齜牙咧嘴地忍著。
剛擦完,門口就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廠保衛(wèi)科的孫干事直接往屋里扎:“廠長!吳廠長在不在你家?”
吳廠長就住林秀云家斜對門。
“沒在,是不是還在廠里……”劉秀云看著心急火燎的孫干事有點奇怪。
孫干事塞給她一個紙條,話沒說完,風似的沖了出去,直奔斜對門。
“廠長!吳廠長!快開門!出事了!出大事了!”
對門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吳廠長那件筆挺的中山裝剛脫了一半,還掛在胳膊上,露出里頭洗得發(fā)白的舊襯衣。
他臉上還殘留著大會主席臺上的春風得意,被孫干事這通砸門攪得只剩下驚愕和被打擾的不悅:“小孫?慌什么!天塌了?”
孫干事幾乎是撲過去的,一把抓住吳廠長的胳膊,把人往里屋拽,聲音壓得極低,卻因為過于急促而嘶啞變形,但這一句話像手榴彈,狠狠炸進了這平靜了幾十年暮色四合的大院:
“……宏?!瓊}庫…棉紗…人贓并獲…保衛(wèi)科扣下了……”
聲音戛然而止,門“砰”地一聲在孫干事身后關死。
可就是那幾個詞,足夠了。
林秀云手里的毛巾,“啪嗒”一聲掉在剛擦干凈的桌面上。
她站在門里,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剛聚集起來的家里的熱乎氣,瞬間被抽得干干凈凈。
吳宏海?那個吳廠長家眼高于頂、走路帶風的高中生兒子?偷棉紗?人贓并獲?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識扭頭看向保持著開門的姿勢周建剛,斜對門那扇門再沒打開。
平靜只是風暴前的假象。
“砰砰砰——手榴彈終于爆了”
整個樓道,整個大院,轟然炸響!
“我的老天爺!聽見沒?吳宏海?偷廠里棉紗?”
“人贓并獲!保衛(wèi)科都抓現(xiàn)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