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城,城隍廟。
男人將香端端正正插進(jìn)香爐,拜上三拜,起身去取呈社肉的紅木托盤時,卻發(fā)現(xiàn)輕得異常。
抬頭看,供案上酒倒盤亂,幾個稀稀拉拉的果子,哪還有社肉的蹤跡!就在這時,當(dāng)啷一聲脆響落在盤中。
他忙放下托盤跪地磕了三個響頭,聲線發(fā)顫,“城隍爺您有所不知。
今年城中怪事頻發(fā),入春以來,總有青年男女無故橫死,曝尸街頭,故而那城外賣羊的不肯將羊趕進(jìn)城來,唯恐自己遭禍。
我等無奈,只得以燒雞代替,實在是輕慢了您!”又噔噔噔連磕三下,額前沁血,指天賭咒:“不過近日已有仙人進(jìn)城,很快便能了結(jié)此事,屆時再為您補(bǔ)上……”不待反應(yīng),又是丁零當(dāng)啷一陣脆響。
男人誠惶誠恐膝行上前,只見一盤子雞骨頭,啃得干干凈凈,連骨髓都嘬盡了。
他順著雞骨頭來路,仰頭去望,一個叫花子正坐在梁上。
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唯有一雙星子般的眼睛清亮得很,滿嘴油光。
再一看,他旁邊放著燒雞,已吃了一半,此時手中還攥著個大雞腿享用,吃得正香!“原來是你這小賊偷了社肉!”男子怒從心起,一聲暴喝,從墻角摸來鋤頭舉著要去將這偷雞賊搗落。
叫花子眼見不妙,來不及打包燒雞,叼著大雞腿在房梁上左閃右躲,不過幾下就跳出門。
憑她,身不強(qiáng)體不健,在一馬平川的大道上定是跑不過那幫漢子,因此她另辟蹊蹺,見彎就拐,見巷就鉆。
不多時,追逐叫喊的喧鬧聲逐漸退去,小乞丐蘇妙青這才悠哉游哉享用了雞腿,滿意地舔舔唇上殘油。
她哼著小曲,眾多岔路中揀定一條,左拐右拐,不多時來到一堵低矮的破墻外,抬腳一蹬,雙手勾住墻頭將自己吊起,往上翻身便順勢落入院中。
半個月來,她就靠著城中荒宅得片瓦遮身。
腳剛一沾地,忽然心悸不止,疼痛轉(zhuǎn)眼傳遍全身。
是血咒。
她本是深山中修行的一條小青蛇,天資愚鈍,修行百年才堪堪化成人形,前幾個月蛻皮時卻走火入魔,口噴鮮血,靈力和妖力爭相散去,昏死之際,腦中卻無端多了一段記憶。
記憶中漫天大雪,紛紛揚揚而落,一片一片將她包裹。
刺骨的冷。
一個姿容勝雪的男子與她相對而立,背負(fù)長劍,嘴唇動了幾動。
自己卻是頭昏腦脹,耳朵里盡是嗡鳴,竟然一個字也聽不清。
哇地吐出一口黑血,她聽見自己冷笑。
“你們?nèi)诵逎M口仁義道德,其實最是貪婪丑陋。
”話畢,五指成爪沒入心口,胸膛劇痛,喘息著取出心頭血,心臟幾乎要生生裂開。
她作勢要起身反擊,那男修果然拔劍前迎,一劍貫穿她胸膛。
然而此時咒已結(jié)成,蘇妙青看著記憶中的自己憤怒地瞪視,從心口生出一條紅線,紅線末端拴在那男修手腕上。
“此乃血咒,以我心頭血結(jié)成,隨血脈流傳,生生世世不滅。
你等著,若你不能將我挫骨揚灰,絞殺神魂,你的后人必定不得安寧!”記憶到此,眼前一黑,沒了后續(xù)。
她本以為這只是一個夢,虛妄無憑,但從記憶中蘇醒后,若是撇下不管,心臟就陣陣刺痛,似乎在催促她覓得真相,幫記憶中的女人報仇。
無奈,蘇妙青背井離鄉(xiāng),順著血咒的指引來到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