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飯菜香氣瞬間壓過了剛才那堆金首飾的沖擊,霸道地鉆進(jìn)每個人的鼻腔。
“走走走,吃飯吃飯?!鄙蛱姨亿s緊跳下炕,順便偷偷瞄了一眼謝云景。見他神色如常,仿佛剛才只是說了句“今天天氣不錯”,她心里那點翻江倒海才稍稍平復(fù)了些。算了算了,先吃飯。圖紙的事回頭再說。
堂屋里,那張大木桌被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何氏和沈二嫂顯然是拿出了看家本領(lǐng)。
正中間一口大鐵鍋,里面是油汪汪的酸菜白肉燉粉條,厚薄均勻的五花肉片肥瘦相間,燉得晶瑩剔透,酸菜金黃透亮,粉條滑溜筋道,酸香撲鼻,勾得人饞蟲大動。
旁邊一大盤醬紅色的紅燒野豬肉,肉塊燉得酥爛入味,醬汁濃郁,上面撒著翠綠的蔥花。
還有一大盆金黃油亮的貼餅子。玉米面摻了白面,貼在鐵鍋邊烙得一面焦脆,一面暄軟,散發(fā)著糧食特有的甜香。
最稀奇的是那一大碗翠綠鮮紅的菠菜花生米。是清爽解膩,還下酒。
沈父樂呵呵地抱出一個小壇子,拍開封泥,一股清洌醇厚的酒香彌漫開來:“來來來,嘗嘗我自個兒釀的高粱燒,今兒初一,都喝點?!?/p>
糧食在寧古塔十分珍貴,他求了何氏許久,才得到這么點高粱釀酒,平時是一點都不舍得喝,今日是謝云景來了,才割肉似的拿出來。
眾人圍坐一桌。謝云景被讓到了主位。沈大山、沈小川、沈父挨著他坐。沈桃桃挨著何氏和沈二嫂。張尋也厚著臉皮擠在沈小川旁邊。
“謝爺,您嘗嘗這酸菜白肉?!焙问蠠崆榈亟o謝云景夾了一大筷子酸菜和肉片,堆在他碗里,“酸菜是咱自己腌的,肉是今早剛殺的野豬肉,香著呢?!?/p>
謝云景看著碗里堆的冒尖的菜,又看看周圍沈家人熱切的目光,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酸菜送入口中。酸爽開胃,帶著肉香,口感脆韌。他又夾了一片白肉,肥而不膩,入口即化。他點了下頭:“嗯。很好。”
得到他的肯定,何氏臉上笑開了花,又忙著給其他人夾菜。
沈父給謝云景和自己都倒上了酒,粗瓷碗里,清澈的酒液微微晃動?!爸x爺,老頭子敬您一杯。多謝您照應(yīng)我們這一大家子?!鄙蚋付似鹜耄曇魩е屑?。
謝云景端起碗,與他輕輕一碰:“沈伯夫客氣?!毖鲱^喝了一口。酒液辛辣,帶著一股直沖喉嚨的凜冽,隨即是回甘的醇厚。很烈,很實在。
沈大山也憨憨地端起碗:“謝爺,我我也敬您。謝您謝您”他憋了半天,臉都紅了,憋出一句,“謝您讓我能娶春娘?!闭f完,咕咚咕咚把一碗酒干了。
謝云景看著他,唇角似乎極淡地彎了一下,也喝了一口。
氣氛很快熱絡(luò)起來。沈小川和張尋劃起了拳,吵吵嚷嚷。沈二嫂小口吃著菜,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時不時給沈小川夾點肉。何氏忙著給每個人添菜添湯。沈桃桃左手拿著貼餅子,啃得腮幫子鼓鼓,右手不能動,就指揮沈小川給她夾酸菜粉條。
謝云景安靜地吃著,聽著周圍的喧鬧。沈大山的憨厚,沈小川的跳脫,沈父的感激,何氏的爽利,沈二嫂的溫婉,還有沈桃桃那亮晶晶的眼睛和鼓鼓的腮幫子這一切都與他過去二十多年所經(jīng)歷的生活截然不同。
沒有繁文縟節(jié),沒有鉤心斗角,只有最樸實的飯菜,最真摯的歡笑,最溫暖的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