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將他的側(cè)影拉得極長,投在明黃的帳幔上,卻只顯出一種無邊無際的寂寥。
仿佛被整個世界遺棄的孤絕感,沉沉地籠罩著這九五之尊的身影。
他為何如此……無助?
這個詞毫無預(yù)兆地撞進向榆混亂的腦海。
她被自己這個荒謬的念頭驚到。
怎么可能?
這至高無上的帝王,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怎會與“無助”二字沾邊?
一定是因為剛才那場混亂,過度驚嚇才讓她產(chǎn)生了幻覺。
她用力搖了搖頭。
“奴婢先行告退?!?/p>
她垂下頭,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然后,她屏著呼吸,放輕腳步,一步一步,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殿外的空氣帶著夜露的微涼,涌入肺腑,向榆才感覺自己像是從深水里掙扎著冒出頭,勉強吸進了一口活氣。
然而那沉重的枷鎖感并未消失,只是從喉嚨口稍稍下移,沉沉地壓在了心口。
翌日清晨,陽光刺破薄霧,宮道兩旁的高墻投下長長的、冰冷的陰影。
向榆和綠草沉默地走著,青石板路在腳下發(fā)出單調(diào)的回響。
“向榆姑姑!”
一個清脆又陌生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兩人停下腳步回頭。一個小宮女小跑著追了上來,圓圓的臉蛋上堆著恭敬的笑,氣息微喘:“姑姑安好。英嬪娘娘請您即刻過去一趟,說是有件要緊的差事要吩咐姑姑?!?/p>
向榆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小宮女的臉。
這張臉,她在英嬪那教習(xí)時從未見過。
心弦瞬間繃緊,昨夜那種如履薄冰的寒意再次攀上脊背。
“知道了。”
向榆面上不顯,依舊是那副沉穩(wěn)恭順的模樣,她微微側(cè)身,極其自然地拉住了綠草的手腕,借著她瘦小身體的遮擋,湊近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音急速低語:“若我半日后沒回來……”
綠草的眼睛瞬間睜得溜圓。
向榆緊緊盯著她:“記住了嗎?”
綠草愣了一瞬,隨即小臉繃緊,鄭重地點了點頭,眼底閃過緊張又堅定的光:“向榆姑姑,我記住了!”
“去吧?!毕蛴芩砷_手,輕輕推了她一下。
綠草立刻轉(zhuǎn)身,邁著小碎步,飛快地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
向榆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不安,對著那陌生的小宮女平靜道:“煩請帶路?!?/p>
小宮女在前頭引路,腳步快得像被什么攆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