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融看著福四恭敬拱手,但拒絕多談的模樣,便冷靜了下來,點頭啞聲說道,“我明白了,福四管事,這次真是麻煩你了,也請轉告殿下,沈融定當會盡力,肅清陳州一帶的冤屈!”頓了頓,沈融啞聲說著,“也請轉告小公子,當初是沈融狂妄了,若回返上京,沈融定當當面跪拜小公子!”
福四點頭,“定當轉達?!?/p>
而當白術安排軍中事宜后,匆匆趕來府衙,想問一下上京情況的時候,不見福四,就見一臉嚴肅的沈融,神色凝重的問他,“白老弟,你當初是怎么加入摘星閣的?”
“?。俊?/p>
“我想加入摘星閣!”
夏天的午后,明明是炎熱,但踏進這間小院的時候,只覺得涼風習習,抬頭一看,桃樹的葉子繁密,鋪下一大片綠蔭,而桃樹下的回廊亭角落,還擺著冰盆,嘖,宋文澤抹了抹自己額頭上的汗,不錯!以后他的院子也這么做!
“老師,安好。”從花廳里轉出來的商靜魚笑瞇瞇的上前,恭敬拱手做禮。
宋文澤點頭,抬手示意商靜魚不必多禮,又上下打量了商靜魚一番,皺眉,“你大哥哥說你這幾日沒有休息好,讓我來看看你,果然,小魚,你最近怎么了?前陣子,我在流水館見你面色挺好的。”宋文哲碎碎說著,這孩子,定然是被林靜深的突兀的約定書給嚇到了!
商靜魚聽著,愣了一下,才無奈的一笑,“老師,我們去哪里坐?”商靜魚指著那回廊亭說道。
“嗯,也好,哎,壽二,上點好吃的,你看你們主子的臉色,你們平時也不勸諫一下嗎?”宋文澤說著,又朝商靜魚皺眉瞪眼。
壽二壽一恭敬應著,壽二小小聲的開口,“宋大人,您今天來的真是對了?!薄膊煌髻M他昨晚親自送起居錄去歡喜樓面呈殿下了。雖然被殿下責罰了一番,但是,值得了。他們也有勸說過,但小主子說著會吃,也真的會多吃一些,但沒用,小主子是郁結在心。而殿下……這次居然真的十天不見小主子,雖然每日都會到來,但卻不與小主子見面。
宋文澤揚眉,他可是被林靜深叫來的。這是他來對了,也是林靜深覺得時候到了?
待壽一壽二送來糕點茶水,恭敬告退后,宋文澤還未開口,商靜魚就開口了。
“大哥哥已經十天不見我了?!鄙天o魚帶著幾分無奈的一笑,“大哥哥讓老師來,是想讓我告訴老師我對于約定書的答案吧?!?/p>
宋文澤怔了怔,隨即臉色肅然起來,“小魚,我之前和林靜深說過,決不可勉強于你,而且決不能在你未曾弱冠之時就告知于你。但是,他沒有應承我,現(xiàn)在更是將約定書給了你。他這樣做,是不對的。”
商靜魚慢慢搖頭,“對大哥哥來說,沒有什么是對不對?!笨创蟾绺缢鲋?,若大哥哥心里有世俗法則的存在,就不會創(chuàng)建諸如摘星閣,九門等這些存在了。
宋文澤哽了一下,那倒是,對那林靜深來說,世俗對錯他要是有放在眼里才奇怪。
“老師,我之前一直很好奇,看您在望星臺上簽了約定書,你和崔玨崔大人之前是兩情相悅?”商靜魚轉開話題問道,眉眼間滿是好奇。
宋文澤看了看商靜魚,微微點頭,似乎想到了什么,嘆氣一聲,開口緩緩說著,“我與阿玨,還有你大哥哥林靜深……算是上京世家子弟里走得比較近的……但,我與阿玨是從小一起長大,林靜深和我們不一樣……他從小長在中宮……五歲那年,我們在中宮的千秋宴上第一次見到了林靜深……我們都以為,白家的遺孤血脈,裕親王府的嫡長子,世子殿下,應該是備受寵愛,榮冠無比,可是,當時他就像一個木偶娃娃一樣被人耍弄著……”
說到此處,宋文澤沉默了一會兒,抬眼看著商靜魚驚愕的帶著點憤怒又透著難過的神色,宋文澤長嘆一聲,“阿玨說,林靜深就是中宮養(yǎng)的貓狗……想起來了,帶出來逗弄一下,想不起來了,就扔一邊自生自滅……有一回,副帝那些人玩射箭,拿他做了靶子,我看見了,想要去阻止,阿玨攔住了我,說若是我去救他,以后他會更慘……”
后來,他在事后和阿玨偷偷的去見過受傷的林靜深,明明被箭矢射中了肩膀,卻面不改色的一邊拔出箭矢,一邊對著他們溫和笑著問好……那時候開始,他就下意識的有些懼怕林靜深,而阿玨卻是那時候開始,與林靜深悄悄的走進了。
阿玨當時說,殿下絕非池中之物!
“再然后……林靜深開始有了名氣,琴棋書畫詩文武,他樣樣都占了,中宮的那些人開始收斂了,十三歲后,我就沒有見他被誰欺辱過……”宋文澤繼續(xù)低聲的說著。
但也是如此,細想下來才覺得心驚,林靜深到底是怎樣不動聲色的就一步一步的建立了他自己的勢力!這樣城府深沉,智謀多變的人,如今暗地里已經掌控了多大的力量了?這樣的一個人,卻是給小魚送了約定書。
“小魚……我很擔心?!彼挝臐煽粗鴮ψ拇怪鄢聊纳天o魚,低聲開口,“說句實話,我有點懼怕你大哥哥的,你沒有出現(xiàn)前,他看人的時候,那種眼神,就好像高高在上的神俯視著螻蟻一般,沒有任何感情……而你出現(xiàn)了,你大哥哥才像個人了……”
“這也是我要跟老師說的?!鄙天o魚終于出聲了,聲音低低的,似乎壓抑著什么,“老師,大哥哥一個人,他不管做了多么厲害的事情,他都,只是,一個人。從很久以前,他就一直一個人……外人看他很厲害,七絕郎君,上京第一美男子,鎮(zhèn)遠侯,黑甲軍上下對他極為尊崇……可對我來說……,大哥哥他就是一個連大年三十心情不好了,也只能一個人坐在院子里慢慢喝酒,可是他酒量好,怎么喝都喝不醉……他連喝醉都做不到……”
說到這里,商靜魚抬手慢慢的遮住臉頰,淚水已經不自覺的滑落了。他本以為,大哥哥至少也是有老師,有崔玨,這幾個一起長大的好友……可原來,并沒有!在大哥哥身邊的,不是懼大哥哥,就是敬大哥哥,沒有人走近過大哥哥,沒有人關心過大哥哥開不開心,寂不寂寞……大哥哥一直一直都是一個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