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計一邊引路,一邊絮叨:“官人,不瞞您說,咱們浣紗坊可是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老字號,跟官辦的織造局也有門路……”伙計在耳邊喋喋不休,吵得李子城有些心煩。
剛踏進店堂,李子城便覺氣氛有些異樣。
他雖不信鬼神,卻莫名感到似乎有幾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他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伙計的話幾乎沒聽進去。
就在他愣神之際,一名身著輕紗羅裙的少女急匆匆朝他奔來。
少女衣袂飄飄,氣質(zhì)出塵,眉眼間帶著一股驕矜之氣。
一見這少女,方才還口若懸河的伙計頓時噤聲,識趣地退到一旁。
李子城還在回想是否見過這少女,她卻已沖到面前,劈手奪過他手中的絲帕,杏眼圓睜,怒斥道:“好個刁民!竟敢偷拿本郡主的帕子!”
李子城還未來得及辯解,這頂“賊”帽已扣了下來。
他剛想開口,忽覺背后寒意驟生。
猛一回頭,只見兩名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已如鐵塔般一左一右堵住了他的退路,鷹隼似的目光牢牢鎖定了他。
“你們……”
“人贓并獲,光天化日之下行竊!跟我們走一趟吧!”
李子城萬沒想到,僅僅因為拾了一方帕子,自己竟又回到了詔獄。
這已是二度入獄,他倒不似初次那般惶然無措。
因朱棣大赦群臣,如今詔獄中人丁稀落了不少。
他蜷在墻角,百無聊賴地撥弄著幾根枯草。
那身本就不甚合體的舊衣,經(jīng)這番拉扯,更是皺得不成樣子,讓他顯得愈發(fā)狼狽。
正出神間,一名錦衣衛(wèi)踱到他牢門前,語帶譏諷:“你小子做什么營生不好,偏要在城里做賊?偷東西竟偷到郡主頭上!郡主的貼身帕子,也是你能染指的?”
面對斥責,李子城唯有苦笑:“這位大人,在下實屬冤枉。我只是想去浣紗坊添置兩身衣裳,絕無行竊之心!”
“既非行竊,郡主的帕子怎會在你手中?”
“那是我在店門口撿到的!”
“一派胡言!”錦衣衛(wèi)厲聲道,“郡主身邊自有高手護衛(wèi),若帕子掉落,豈會毫無察覺?莫非你以為我們錦衣衛(wèi)都是睜眼瞎?”
見辯白無用,李子城索性豁了出去:“既然道理講不通,那便繼續(xù)關著在下好了。不過在關押之前,煩請大人派人往翰林院走一趟,告知方孝孺大學士,就說他的弟子陳子城,已被貴衙門請入詔獄‘做客’了?!?/p>
抬出方孝孺的名頭,那錦衣衛(wèi)果然遲疑了。如今朝野上下誰人不知,能讓陛下收回株連十族成命、一躍成為翰林院大學士的,唯有方孝孺方大人!
就在他進退維谷之際,一陣腳步聲伴著一聲陰冷的嗤笑自身后響起:
“呵,方孝孺的弟子,就能當街輕薄咸陽郡主?真把你那老師當成什么通天人物了?”
這聲音入耳,李子城心頭猛地一沉。
來者非是旁人,正是錦衣衛(wèi)總指揮使——紀綱!
也是他先前揚言要用東廠制衡的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