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塊“叮當”作響,慢慢溶解于酒液,倒映出頭頂閃爍的燈光。視線驟轉,她撞上一雙陌生且飽含惶恐不安的眼睛。那雙眼的主人年輕、十分清秀,放在人群中倒還算出眾,屬于典型的電視劇男二長相。
和男生同行的有男有女,其中一位年紀較大,身份地位應當也不低,此刻正以一種非常親密的姿態(tài)攬著男生,勸酒的同時,隱隱透出幾分怪異。
董姝桐司空見慣,未打算插手,卻總能收到對方的熱切注視,似乎在期待她回應自己。
挺納悶的,難道她背后有圣光嗎?否則為何總能遇見這檔事。
于是乎,在持續(xù)收到男生如瀕死動物般投來的求助目光后,董姝桐撂下酒杯:“我去趟洗手間補妝?!?/p>
不出所料,半只腳還未踏進洗手間,便有人匆忙將她截停:“董董小姐,請留步!”
額頭一斜,她示意對方走到稍僻靜的地方:“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我們認識?”
男生埋著頭,聞言怯生生地望她一眼,像性轉版的林黛玉:“那個,我有朋友是華耀的藝人,他說你是新來的副總裁,還給我看過照片?!?/p>
“嗯?!倍┉h(huán)著雙臂,半倚在墻邊,言簡意賅,“你的目的?”
興許是她氣場太強,不怒自威的緣故,男生頭埋得更低,說話磕磕絆絆:“我叫吳家辰,是某公司的練習生。近期經紀人要把我和另外幾個男生介紹進選秀節(jié)目參賽,聲稱名額有限,需要自行爭取出頭的機會。起初我沒多想,傻乎乎跟著他來了,結果到了才發(fā)現(xiàn),他是叫我過來陪、陪制片人的!”
吳家辰眼角淚光乍明乍現(xiàn),絕望且無助:“那個制片人是gay,他一直在摸我,沒人敢阻止經紀人暗示我酒局結束后送制片人回酒店,還說得伺候好他。我覺得很惡心,可是逃不掉”正說著,他突然朝董姝桐雙膝下跪,作勢要給她磕頭,“董總我求你幫幫我,我不想被玩弄,不想被睡,更不想靠潛規(guī)則上位!如果您能救我,當牛做馬我都愿意!”
墻面觸感冰涼,她酒量尚可,眼下僅微醺狀態(tài),語速不徐不疾:“我不是做慈善的,沒理由幫你。說白了,圈里受到潛規(guī)則的并非一兩個,難道我大發(fā)善心,全都要出手相助?”
沒錯,社會這個殘酷的角斗場里,向來弱肉強食,優(yōu)勝劣汰。弱者將淹沒在強者卷起的洪流中,毫無立足之地,如果無法變強,就永遠只能單方面承受痛苦,或依附強者而活。
吳家辰如此,許抒恬亦然。
她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
腳邊因恐懼而涕泗橫流的男生仍在磕頭,偶然經過的路人好奇又震驚地望著這一幕,宛若荒誕的現(xiàn)實劇場開幕。
“董總,我是真的沒辦法了才會求您。如果您肯出手相助,我愿意、愿意免費為您服務?!彼e起袖子抹掉熱淚,“如果您不幫我,我也不會責怪您?!?/p>
董姝桐眉頭緊鎖:“你幾歲?”
對方明顯沒料到她會這么問,愣了幾秒:“我今年二十一。”
“還在上學?”
“呃,大一家里交不起學費,就輟學了。我一開始做的是網紅,收入很少,后來公司聯(lián)系我去當練習生,承諾出道能賺很多錢,我就去了。”
她偏頭小聲罵了句國粹,腳尖已經朝另一個方向瞥了,身子卻還不肯挪動??ㄗ锖屠钼曈懻摰哪嵌卧掃€無比清晰地縈繞在耳邊,她指節(jié)發(fā)白,最終敗給了自己:“聽著,我對包養(yǎng)毫無興趣?!?/p>
吳家辰肉眼可見地發(fā)起抖來,失魂落魄地維持著跪拜姿勢,渾身僵硬。
“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回去以后找機會錄音錄像,存取直接證據,包括但不限于你和經紀人的聊天記錄,剩下的不必再管,我會助你一臂之力。你可以選擇報警或者告他們,因為陪酒陪睡是不被允許的。而幫你的條件是,免費來給華耀旗下的投資劇做配角;第二,你外形不錯,改天可以來華耀面試,如果有經紀人愿意簽你,我會安排‘不平等合約’,意思就是你將賺最少的錢,干最多的活,而受益者自然是華耀?!?/p>
他猛地直起身,眼中淚光與燈光交雜:“我愿意一輩子為華耀做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