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漢娜目睹了一切,喉間發(fā)出肖似野獸嘶鳴的慘呼,倉皇跪行幾步,不住沖著黑色霧氣磕頭行禮,“主人,仆從漢娜祈求您,放過他吧……”
黑色霧氣聚攏成人形,一只手死死捏住白檀,由圓洞充當(dāng)?shù)难劬χ辛疗鹩挠内せ?,居高臨下地注視著老婦人,“你該知道我的規(guī)矩,黑色筆記本即為我的意旨,你當(dāng)遵從它,如同遵從我,不得有半點違逆。”
“主人……”漢娜渾濁眼珠中沁出大顆大顆的淚水,哀戚道:“漢娜一直是您最忠誠的狗,三十多年前,筆記本說那個人會死,我沒有救;后來,筆記本說凱瑟琳會死,我也沒有救?,F(xiàn)在,這孩子已經(jīng)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他是凱瑟琳寧愿犧牲自己,也要保護(hù)的人。尊貴的主人,請您看在漢娜五十多年來兢兢業(yè)業(yè),不斷為您收割靈魂的份上,饒了蘭斯。”
黑色霧氣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你僭越了,漢娜。人類的愚蠢有時真真能達(dá)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在這一點上,螞蟻就非常有自知之明了,因為它們從來都不會試圖阻攔大象?!?/p>
這只冷漠的黑色怪物收攏手指,成功讓玉雪可愛的小孩子漲紅了臉,他艱難地呼呼喘氣,模樣像極了破敗的風(fēng)箱,隨時都有bagong的可能。
漢娜泣不成聲:“蘭斯……”
素來強(qiáng)悍乖戾的老婦人,已經(jīng)哭成了一個淚人,白檀看得清楚,心里也忍不住一疼,他費力地擠出幾個模糊的單詞,磕磕絆絆地勸解道:“婆婆……不要再掙扎了……夠了,我可以……找……爸爸媽媽……”
聽到他提及凱瑟琳,漢娜的表情不禁隨之一變,她仍然卑微地跪倒在地上,望著那抹霧氣的眼神卻漸漸多了些恨意,啞聲道:“尊貴的主人,您為何總是如此殘忍?您奪走了我的摯愛,奪走了我的孩子,連一個小孩子都不肯放過?!?/p>
“你早該習(xí)慣這些?!焙谏F氣語氣淡漠,漫長的生命消弭了熱情,鑄就了一副冰雕雪塑的心腸,“在這塊大陸上,任何人或物的生死,從來到世上的那一刻開始,就全都由我掌控,你們沒有反抗的余地?!?/p>
“那可不一定,我尊貴的主人。”漢娜桀桀怪笑起來,“倘若今夜是您的真身本尊親臨,侍從漢娜當(dāng)然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小鬼喪命,可現(xiàn)在來的是您的一縷神魂,漢娜為您做了那么久的事,自信也學(xué)到了一些皮毛,或許尚有一試之力?!?/p>
她說完,直接從袖中掏出一把事先藏好的匕首,利落地朝手腕割了下去。
那匕首造型精美,花紋繁華,飾以珍貴的寶石,看起來流光溢彩,絕非凡品,且剛一觸及皮膚,就有大量鮮血噴涌而出,沿著地上的陣法,匯成五芒星圖案。
黑色霧氣那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姿態(tài),終于稍稍起了變化,略帶興味地低喃道:“血魂祭?”
漢娜一刀又一刀,連續(xù)不斷地劃傷胳膊,孤注一擲道:“五十年前,最初相遇時,您允諾我,漢娜為您做事,您便賞賜我長壽。筆記本說我死于79歲,而我今年才59歲,還有整整二十年的壽命,現(xiàn)在,我都轉(zhuǎn)贈給蘭斯?!?/p>
不要……不要這樣……婆婆!
白檀無聲地吶喊著,急得渾身直冒冷汗,原本快要失去意識,陷入昏睡的大腦也瞬間清醒過來。
黑色霧氣道:“難為你找到這么玄奧少見,失傳幾百年的法術(shù),或許我可以滿足一下你的心愿,畢竟,即便是在觀看一場蹩腳好笑,不入流的馬戲表演,也是要買票的?!彼y得大發(fā)善心,松開手,任由那即將斷氣的孩子跌落在地,摔得呲牙咧嘴。
“咳咳……”xiong腔里的悶窒感越來越嚴(yán)重,就在白檀撐到極限,下一秒就要放棄時,忽然得了自由,他立刻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拖著綿軟雙腿跌跌撞撞地跑到漢娜面前,小心翼翼地托起對方的手臂,帶著哭腔說道:“婆婆,婆婆,你怎么樣了?”
小孩子的力氣實在難以攙扶成人,本就搖搖欲墜的漢娜一陣頭暈?zāi)垦?,她軟倒在地,滿懷留戀地?fù)崃藫岚滋慈彳浐诎l(fā),語不成聲道:“其實,其實你很好……很聽話,是我太苛刻了……不過,這樣,你以后就懂得怎么照顧自己了……”
白檀跪坐在漢娜身側(cè),手忙腳亂地嘗試去捂她的胳臂,阻止血液的流失,小小的臉龐上都是傷心,“婆婆,別說話了,您會活下來的,您還有二十年的壽命……”
黑色霧氣靜悄悄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竟莫名覺得有趣,小孩子這種生物,不是向來都十分麻煩多事惹人討厭嗎?怎么好像這一只有些與眾不同呢,面對如此可怕的情景,竟然沒有大哭大叫,反而小大人般處理傷口,真是讓人另眼相看。
不過,無論是誰,無論何種因由,膽敢違逆他的命令,都一樣要受到殘酷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