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易時移,
九皇子也早已今非昔比,看得出來,最近一段時間,他應該過得很好,使起政權心術得心應手,將群臣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滋味,想來確實妙不可言。
這一點,僅僅從李潛一襲蘇繡暗紫蟒服,頭戴二龍搶珠寶冠,比之以往更加奢華考究的穿著上,就能窺得一二,再觀起氣度雍容華貴,精明外露,昔日掛在眉梢眼角的郁郁之色,盡皆一掃而空,狼行虎視,昂藏英挺。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李潛。
說起來,白檀倒是有些佩服這位九皇子,裝癡賣傻,低調(diào)隱忍二十多年,委實不容易,這份心智膽氣,一般人可沒有。
“先生做什么一直看著我?”李潛似笑非笑地問道。
這位如今身份貴重,白檀可不敢托大,當他一聲“先生”,連忙站起身,卻有意不行跪拜之禮,單單一揖到底。
李潛似乎對白檀僭越行為視而不見,反而捉了白檀手指,攥在掌心里,“難不成,先生終于愿意跟潛親近親近了?!?/p>
白檀羞窘:“陛下休要如此玩笑?!?/p>
“先生長得可真是好看?!崩顫摰偷托@了一句,“燈下觀美人,朦朧虛幻,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是一位傾國傾城的佳人呢?!?/p>
白檀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再次警告道:“陛下自重!”
李潛情緒流露,一發(fā)不可收拾,“先生若是女兒身,以您雪膚花容,艷光無匹的模樣,唯有中宮主位,才算不得委屈了?!?/p>
白檀心中警鈴大作,還真怕李潛出幺蛾子,他想了一會,說道:“聽說,陛下之所以能夠在剩下的幾位皇子中脫穎而出,除了自身能力卓越外,還與您清高自持,不拉幫結(jié)派有莫大關系,再不濟,至少明面,沒人跟您是敵對關系,沒人得罪傷害過您,您也一直以仁善寬厚,xiong懷寬廣著稱。說直白點,總要有人登基,繼承大寶,既然各自擁立的正主傷亡慘重,相繼成為廢棋,與其讓仇敵得逞,倒不如便宜一個眾人眼中的傻小子?!?/p>
“是了?!崩顫摵险葡鄵簦z毫不以為忤,笑吟吟接口道:“尤其是這傻小子根基淺薄,缺少人脈勢力,有的是空子往他身邊塞人,說不得就有人合了傻小子的眼緣,成為新皇身邊的寵臣。若是這傻小子當真傻得名副其實,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就要成為他人手中的提線木偶了。”
白檀輕描淡寫地說道:“所以,那些朝臣們,勢必會削尖了腦袋,爭著搶著將族中適齡女子,往您后宮里塞,陛下又何愁沒有美色可以欣賞呢?”
李潛哈哈大笑,幾乎直不起腰來,“先生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就是為了勸我打消‘金屋藏嬌’的念頭?”他語調(diào)狎昵,說到“金屋藏嬌”四個字,有意放輕放軟,直如含在唇齒間咀嚼一般,意味深長。
能做帝王的人,果然都非等閑之輩,李潛更是算計人心的高手,他也未如何咄咄逼人,幾句似是而非的玩笑話,就驚得白檀坐立不安。
幸而,白檀對李潛為人多少有些猜測,從未真的將他當做天真樸拙之人,面對這人身上似有若無的壓迫氣勢,勉強撐住了,不露絲毫怯弱,試探著反問道:“那么,陛下是否被我說服了呢?”
李潛瞬間收起臉上溫潤文雅的表情,露出恐怖內(nèi)在,像是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惡意滿滿地掀唇笑道:“這個嘛——你猜?!?/p>
白檀:……我不猜,謝謝!
李潛俯身,湊到白檀耳邊,輕不可聞地說道:“能不能金屋藏嬌,咱們拭目以待?!彼执笮茁暎竭^矮墻,幾個起落,片刻消失在夜色中。
等到李潛的身影徹底看不見,白檀立刻沉了眉眼,面上涌現(xiàn)濃濃擔憂之色,心道:這位新皇,最近是越來越不掩飾自己的心思了,眼下一切還未成定局,李潛尚未坐穩(wěn)皇位,不得不妥協(xié)忍耐,心底到底存了些忌憚,但是以此人心性手段,假以時日,必定能夠排斥異己,收攏黨羽。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朝堂成為李潛的一言堂,他若舊事重提,我還能拿什么借口搪塞?
白檀想到李潛神出鬼沒,動手動腳的舉動,心里就憋了一肚子氣,暗暗咬牙道:“騷里騷氣的,干脆掐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