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就那么湊巧,正趕上說書先生過來取貨,他之前定制了一枚荷包,此時正愛不釋手地高高捧了,對著日光仔細(xì)相看,只見那湖藍色的素雅緞面上,正繡著一只通體雪白,毫無雜色的貓兒,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臉狡黠地?fù)涞麅和妗?/p>
這熟悉的畫面,一下勾起了蕭鸞小心珍藏著的回憶,他不免多看了兩眼。這一眼,自然辨識出,這枚湖藍色荷包,與戚玉商衣袖內(nèi)側(cè)的貓兒紋繡,相似度極高,但做工卻粗糙了許多,絲線、緞子雖然精致,終究只是凡物。同戚玉商身上那帶有防御功能,暗中刻入符文的袍子,不能相提并論。
說書先生生活苦寒,先前有心替愛女置辦些好的飾物,無奈囊中羞澀,始終差了些銀兩。后來有幸遇到蕭鸞,因他出手豪闊,直接賞了一塊靈石。說書先生拿那塊靈石兌換了銀兩,剛好填補了空缺,這才圓了一個夢。
說書先生此時心里高興,又記掛蕭鸞的恩德,就湊上來同他打了招呼。嚇得不遠處的戚玉商一直同他使眼色,心道:這干癟老頭兒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敢不知死活地攔蕭鸞大佬的路,大佬已經(jīng)不是原來那個大佬了,他融合了魔教首尊風(fēng)白羽的神識,喜怒無常,神鬼莫測,名頭傳出去能止小兒夜啼……
只可惜戚玉商被蕭鸞禁言,空有一肚子的話,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出人意料的是,蕭鸞并未翻臉不認(rèn)人,反而似模似樣地同那說書先生寒暄了兩句,又順勢問道:“你可是經(jīng)常出入天巧閣?”
老頭兒羞臊地笑了笑,干巴巴地說道:“不怕貴人您笑話,小老頭兒我拮據(jù)得緊,哪里有閑錢日日逛天巧閣。只不過見這閣內(nèi)東西精巧可愛,不落俗套,所以才咬咬牙給女兒買上一件。說來也是有趣,旁的鋪子也兜售繡品,但花樣大多以花鳥為主,來來回回總脫不了那幾樣。只這天巧閣與別處不同,另辟蹊徑,多繡貓兒狗兒之類,花花草草都是點綴,倒是更加新奇別致。莫說是小女兒家,就是小老頭兒我看了,心里都愛得不行哩?!?/p>
蕭鸞若有所思地思忖片刻,分出一縷神識,將天巧閣上上下下四層樓檢視一遍,唯獨在第五層樓碰了壁。那第五層上,憑借幾件仙器,設(shè)下了層層隱匿法陣,隔絕外界的窺視。
為了能夠順利瞞天過海,戚玉商還逼出心頭血,抽離了自身將近一半氣運,用作掩飾,以至于整座天巧閣里里外外都彌漫著戚玉商的氣息,令蕭鸞熏然欲嘔。
蕭鸞冷笑連連,輕描淡寫地斜睨了戚玉商一眼,真是好手段,竟然連他都給騙過了,戚玉商作為異世孤魂,本就不在九州大陸的三界名錄之內(nèi),搜魂陣、聚魂珠一類的法器,自然拿他沒辦法,這才使得此人能夠在蕭鸞眼皮子底下裝神弄鬼。
原先是蕭鸞一時不慎,根本沒往戚玉商身上想,此時明白了事情的關(guān)竅,他又絕頂聰明,心思機敏,略一猜想,就將事實經(jīng)過還原得八|九不離十。
蕭鸞顧忌著那層層防御法陣之后的人,不敢用強力突圍,身影一閃,挾持著戚玉商,飄然來到五樓門前。
“開門?!笔掻[克制著激動之情,攥緊了手指,冷冷吩咐了一句。
戚玉商得了短暫的自由,心知自己與白檀今天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了,也不再垂死掙扎,十分干脆地撤去一層層法陣。
兩扇門板應(yīng)聲而開,蕭鸞難得有些踟躕。
人道是近鄉(xiāng)情更怯,蕭鸞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他癡癡盼了那么久,一朝得償所愿,反而不敢輕易靠近了。
終于,蕭鸞邁步走了進去,還未看清室內(nèi)擺設(shè),迎面一個肉團子,小炮彈般狠狠砸進懷里,昳麗美好的青年嚶嚶嚶個不停,抽抽搭搭地哭訴道:“師尊,師尊,人家想死你啦……”
“是想我死吧?”
白檀:“……”
蕭鸞俯首注視著白檀,苦澀一笑,十分有自知之明。
白檀呆了呆,繼續(xù)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嚎啕,仿佛又變成了落云峰上那個事事依賴師尊,喜愛撒嬌賣萌的貓貓。
蕭鸞將白檀上上下下檢視了幾遍,見他如今只以魂體現(xiàn)世,且狀態(tài)十分不穩(wěn)定,看上去朦朦朧朧,隔了層白紗似的,渾身散發(fā)著淡淡光暈,久別相逢的喜悅,完全被擔(dān)憂取代。蕭鸞縱容地任由白檀化身樹獺,死死抱住自己腰肢,意味不明地喟嘆道:“這么多年沒見,你還是愛哭唧唧啊……”
白檀故作懵懂,“師尊你不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