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啥都沒有,再這樣下去,哥肯定會死在這里的……”
這話倒并非虛言,白檀的腳受傷后,未得到及時救治,淤腫越來越嚴(yán)重,要單是皮外傷也就罷了,偏偏里面的骨頭還扭到了,稍微一動就鉆心得疼,白檀金雞獨(dú)立了幾天,實在熬不住了。
畢竟是孩子第一次出遠(yuǎn)門,白檀這個當(dāng)家長的真是一百個不放心,他又強(qiáng)撐了三四天,手把手教白藏穿衣服,梳頭發(fā)。
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都好說,唯獨(dú)在直立行走方面,白藏固執(zhí)得驚人,白檀不得不蹦跶著給他做示范。
其實,只用兩條后腿走路,對白藏來說并非難事,只是不大習(xí)慣罷了,除非時刻警醒著,否則,一旦放松立刻就原形畢露。
經(jīng)過這些天的加急特訓(xùn),白藏進(jìn)步飛速,往陽光底下一站,沉默著不說話時,一張朝氣蓬勃,棱角分明,又充滿鋒銳之感的臉,還挺唬人,身姿更是筆直修長,像一株脆生生的小白楊,非常博人好感。
這日陽光明媚,天空藍(lán)汪汪的,清朗得沒有一絲陰霾,白檀職業(yè)病又犯了,抬手搭在眉骨處,興致勃勃地說道:“你瞧,這天澄澈清透,像不像一塊上好的水晶,真是上品之相。”
白藏早已習(xí)慣了他時不時胡言亂語,自己反正也聽不懂,對此充耳不聞,揣著好容易采到的幾枚青翠果子,塞到白檀懷里,又一言不發(fā)地蹲下去,捧著白檀的臭腳丫子看個不停。
白檀的腳腫得太厲害,本就穿不了鞋,他又心疼白藏整天在山林間穿梭往來,即便腳底板已經(jīng)磨出了一層又一層厚厚的老繭,但偶爾還是會不慎被石塊、荊棘劃破,便想著物盡其用,將一雙鞋脫給了白藏。
虧得白檀比白藏年長幾歲,白藏還未徹底發(fā)育完全,雙腳跟白檀差不多大小,這才勉強(qiáng)能塞進(jìn)去。
白藏用一只手掌,將白檀兩只腳托了,但見其中一只白皙瑩潤,骨肉勻亭,另一只卻讓人不忍直視,盡是青青紫紫的瘀痕。
對于外面那個未知的世界,白藏本能地感到懼怕,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埋頭窩在山洞內(nèi),充當(dāng)縮頭烏龜,自欺欺人地想著外面多么可怕,多么殘酷,好像這樣就能鏟除心底最深處,那一絲似有若無,不知從何而來的希冀。
是的,即使懵懂無知如白藏,不明白什么叫孤單寂寞,什么叫社交需要,死命咬牙忍耐著,不想向山腳下那些“同類”屈服,但是作為群居性動物,他還是會在不經(jīng)意間,渴望得到一個同伴,哪怕他根本不想承認(rèn)。
只是,過往過于慘痛的教訓(xùn),還是讓白藏屢屢退縮。
正是因為這種矛盾又復(fù)雜的心理,白藏才隱藏起自己的實力,有意拖慢學(xué)習(xí)進(jìn)度,想著能躲一天就躲一天,害得白檀以為他接受能力、智力水平不盡如人意。
然而,現(xiàn)在,當(dāng)白藏直面白檀可怕的左腳時,他忽然覺得一陣難堪和懊悔,早些掌握那些知識,早些跟外面的“同類”取得聯(lián)系,這個人一直自稱“哥哥”的人,是不是就不會再疼了?
白藏握了握拳頭,要是那樣的話,他愿意嘗試一下。
雖然兩人為了這一次“冒險”策劃很久,但事到臨頭,白檀還是覺得準(zhǔn)備不夠妥當(dāng),最終,白藏沒說什么,白檀反倒后悔了,拉著白藏的手道:“還是算了,你從來都沒有出去過,不了解人類社會的規(guī)則,萬一哪個地方犯了錯,連替自己辯解幾句的能力都沒有,那太可怕了……”
白藏反手握住白檀,沖他搖了搖頭,他隱約意識到,白檀的傷勢不能再拖延了。
為了盡可能地將白藏打扮得體面一點,白檀將身上的衣服換給了他,自己披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灰布褂子,將煥然一新的白藏,從頭到腳細(xì)細(xì)打量了幾遍,挑剔來挑剔去,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將一張紙條遞給白藏,不舍道:“你去了那里,一定要小心,要是一緊張,忘了怎么張口,就把這上面的字給別人看,就是這年頭的農(nóng)村,識字的人不多,你記得要多試幾個。”嘮嘮叨叨地叮囑了好半天。
白藏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煩的神色,恭順地聽了,每隔一分鐘左右就點點頭。等白檀曬夠太陽,白藏沉默著將他抱回山洞,指了指白檀懷里的果子,小聲道:“吃?!?/p>
白檀感動:“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