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拿爪子探路,撥開半人高的荊棘,青草shi氣混合著泥土腥氣撲面而來,黑影順著兔子、山雞過境留下的蛛絲馬跡,快速追趕著,又謹(jǐn)慎地防備著四周,盡量不踏入大型野獸圈劃的地盤,以避免正面沖突的產(chǎn)生。
山風(fēng)拂過,草莖搖動,在那片深深淺淺的綠色當(dāng)中,一只白白嫩嫩,粉嘟嘟的小兔子不小心露了行藏,連忙往前一竄。
蹲踞在樹枝上,認(rèn)真俯視地面的黑影目光一閃,一個俯沖下來,誰知那片密密的草叢間,竟然橫躺著一只受傷的“動物”。不過,這“動物”格外與眾不同些,細(xì)皮嫩肉,看起來也特別干凈清爽,渾身散發(fā)著一股誘人的淡香,身上很有規(guī)律地裹著白布和黑布,與山林間所有其他動物都不相同,仿佛自成一派似的,反而有些像黑影記憶中,浮光掠影般閃過的畫面里,那些形態(tài)各異的“人”?
黑影蹲下來,將橫伸過來的草葉扒拉開,盯著這人的臉瞧了瞧,果然與獸類長相迥異,長眉妙目,骨相清雅,肌膚瑩潤如玉,薄唇殷紅可口,比熟透了的果子還要可愛。
這人一動不動地閉目昏睡,左腳腳腕處高高腫起,隆起一團(tuán)又青又紫的大包,上面還卡了個有些生銹的捕獸夾子。
黑影腦子里混混沌沌,不懂什么叫推理判斷,也沒有正常人的審美眼光,只是下意識覺得,面前這個人應(yīng)當(dāng)是很好看很好看的,因為山腳下那些村莊里,所有人都是臟兮兮,黯淡陳舊的顏色,唯有現(xiàn)在這個人漂亮得好似在發(fā)光。
黑影想了想,春天一來,哪里還會缺食物?何況剛剛吞吃了一塊肉,雖然量少跟喝山泉水充饑沒什么兩樣,但似乎也不必立時就要吃東西。
更何況,這么大一個人,以后若是實在餓極了,撲上去咬上幾口,應(yīng)該會很美味吧?
黑影頭腦轉(zhuǎn)得很快,想清楚之后,就直接鉗制住這人的手腕,拉著就往自己山洞里拖,期間這人一直哼哼唧唧的,本就又白又軟,跟荒山野林格格不入的面頰更白了幾分,額心間還沁出了一層細(xì)細(xì)密密的薄汗,嘴唇蠕動,呢喃道:“疼……”
黑影可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只是覺得這人像極了蚊子,一直在耳畔嗡嗡嗡,黑影有些不耐煩,駐足一看,大概猜到了原由,就曲起雙臂將人抱起。
這樣一來,黑影就不能再四肢著地,爬著往前行進(jìn),只好費力地后腿使力,抱著自己的“獵物”,不甚穩(wěn)健地往山洞走去。
來來回回折騰了這一路,白檀就是個死人也得被疼醒,意識還未完全回籠,強烈的痛感已經(jīng)排山倒海般來襲,腦袋發(fā)昏,喉頭干澀,左腳是不必想了,他誤踩了捕獸夾子,肯定要有一番苦頭吃。
只不過,后背火辣辣的疼,又是怎么回事?
白檀睜開眼睛,入目就是密密麻麻,層層覆蓋的碩大綠葉,將天空遮蔽得只剩下一星半角,那灰白色的天幕隨時都會沉下來一般,但視線稍稍一側(cè),才知道是因著近旁的樹太過高大茁壯,映襯得天空也低矮了幾分,若伸手去觸,才知道一切遙不可及。
眩暈感淡去了一些,白檀偏了偏頭,正正對上一張又黑又臟,雌雄莫辯的臉來,他小小聲地啊了一下,感受到自己被對方抱在懷里,像是這人救了他,就試探著開口道:“這位……”
白檀一開口就犯了難,這人衣著襤褸,臉部厚厚覆蓋了泥土和青草汁,想是充作入山打獵的保護(hù)色?
怪只怪這人隱藏得太過成功,以白檀的眼力,竟然都看不出對方的性別和年紀(jì)。
就在白檀沉吟不決之時,黑影熟悉了兩足落地的感覺,已經(jīng)開始埋頭狂奔,林風(fēng)呼嘯著穿過,帶走身上殘存的一點暖意,一道道筆直的樹干,早已幻化成虛影,倒退著從兩旁急速隱去。
黑影的腳力極快,沒一會兒就回了自己的山洞,白檀迷迷糊糊之間只覺得光影一暗,整個人被抱著進(jìn)入了一處幽深寬闊,光線昏暗的所在。
白檀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不對勁,支撐著精神問道:“老鄉(xiāng),你這是干什么?”遇到了傷員,不是應(yīng)該第一時間下山救治,想辦法送醫(yī)嗎?哪有往大山更深處走的道理?
黑影一言不發(fā),以端盤子的姿態(tài),抱著白檀在山洞內(nèi)原地踏步了一瞬,想是在思考將人放在那里,后來實在尋不到合適的地方,就不甘不愿地將人丟到自己的窩里。
說是窩,其實也不過是鋪了些略微干燥的雜草,零散著團(tuán)了幾張皺巴巴的獸皮,因著剝皮的時候沒趁手工具,上面還有一些腐爛發(fā)臭的肉泥,腥臊之氣擋都擋不住。
“嘔……”白檀本來就不舒服,被山洞內(nèi)古怪氣味一沖,差點沒吐出來,伏在干草上又嗆又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