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雙手死死攥著方向盤,手背青筋根根暴起,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雨水順著濕透的作訓(xùn)服袖口滴落在真皮座椅上,暈開深色的水漬。他腰桿挺得筆直,如同一尊被雨水沖刷的冰冷石雕,只有偶爾從后視鏡里瞥向副駕的眼神,帶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和一絲壓抑到極致的、扭曲的興奮。
副駕上,陳默閉著眼,頭靠著冰冷的車窗。濕漉漉的廉價t恤貼在身上,勾勒出略顯單薄的輪廓。那張沾了污垢的側(cè)臉在窗外慘白閃電的映照下,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只有他隨意搭在膝蓋上的右手,兩根手指間,夾著那張邊緣焦黑卷曲、沾著暗紅污漬的殘破牛皮紙頁。雨水順著車窗縫隙滲進(jìn)來,滴在紙頁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卻沖不淡那幾行猩紅刺目的朱砂小楷——“砒霜入引,三厘為度”。
顧清顏坐在后座,雙手緊緊交握放在膝上,昂貴的套裙下擺也被濺入的雨水打濕了一片。她臉色蒼白,嘴唇抿得毫無血色,看著副駕那個沉默的背影,又看看窗外那座在暴雨中若隱若現(xiàn)、如同云端仙宮般燈火通明的巨大建筑輪廓——云頂天宮。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混雜著對即將發(fā)生之事的恐懼、被背叛的憤怒,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近乎病態(tài)的期待。
悍馬車粗暴地碾過云頂天宮入口處精心修剪的花圃,在穿著筆挺制服、目瞪口呆的門童注視下,如同一頭失控的鋼鐵巨獸,直接撞開旋轉(zhuǎn)門側(cè)翼的禮賓通道,蠻橫無比地沖進(jìn)了金碧輝煌、溫暖如春的大堂!
“吱嘎——!”
刺耳的剎車聲在大理石地面上拖出長長的印記。
車門被猛地推開。
冰冷刺骨、帶著濃重雨腥味的風(fēng),瞬間灌入溫暖奢華的大堂,卷起女士們昂貴的裙擺,吹熄了水晶燭臺上的幾支蠟燭。悠揚的小提琴聲戛然而止。
陳默踏出車門。
濕透的舊球鞋踩在光可鑒人、倒映著璀璨水晶吊燈的意大利黑金花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個帶著泥濘和雨水的污濁腳印。廉價t恤,濕漉漉貼在身上的運動褲,與這極致的奢華格格不入。
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掃過眼前。
巨大的宴會廳,層高近十米,穹頂是整幅的星空彩繪壁畫。數(shù)不清的水晶吊燈折射出夢幻般的光芒,照亮了下方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人群。巨大的香檳塔在燈光下閃爍著誘人的金色光澤??諝庵袕浡呒壪闼?、雪茄和頂級食材的混合氣息。
而宴會廳最前方,那個臨時搭建、鋪著猩紅天鵝絨地毯的奢華高臺上。
蘇婉,正站在聚光燈下。
她穿著一身耀眼的vera
wang定制銀色魚尾禮服,勾勒出曼妙的身姿。精心打理的卷發(fā)如同海藻般披散在光潔的肩頭。妝容精致完美,臉上洋溢著志得意滿、如同女王般高高在上的笑容。她手中端著一杯香檳,對著下方黑壓壓的賓客,紅唇輕啟,正準(zhǔn)備發(fā)表勝利者的感言。
陳默的出現(xiàn),如同在滾燙的油鍋里滴入了一滴冰水。
瞬間的死寂。
所有的目光,帶著驚愕、疑惑、鄙夷、厭惡,齊刷刷地聚焦在這個闖入的不速之客身上。
“陳默?!”蘇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隨即化為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厭惡,尖厲的聲音通過麥克風(fēng)響徹全場,“你這個廢物!誰讓你進(jìn)來的?保安!保安呢?把這個剛出獄的垃圾給我扔出去!別臟了我的地方!”
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壯碩保鏢立刻從人群邊緣沖了過來,氣勢洶洶。
陳默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