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琳走出乾清宮的時候,腿是軟的。
初冬的寒風一吹,他才發(fā)覺,自己那身二品大員的緋色官袍,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了,黏糊糊地貼在背上,像一件冰冷的囚衣。
他手里死死地攥著那張圖紙,那張被皇帝陛下稱為“蒸汽機”的鬼畫符。
那玩意兒不重,可吳琳覺得,自己像是扛著一座山。
一座能把他,把他吳家祖宗十八代都壓得粉身碎骨的山。
鐵船會沉,這是三歲小兒都懂的道理。
銃管刻花,這是自尋死路。
可皇帝不信。
皇帝信的,是那個剛滿月的,還在襁褓里的皇長孫。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讓他不得不信的念頭,在吳琳的腦子里瘋狂滋生。
神仙授法!
除了這個解釋,他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
否則,如何解釋那憑空出現(xiàn)的卷軸?
如何解釋陛下那近乎癲狂的篤信?
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去辦一件“神仙”交代的差事,吳琳就想一頭撞死在午門外的石獅子上。
可一想到皇帝那句“把你腦袋擰下來當?shù)旎?,他又覺得,活著,哪怕是提心吊膽地活著,也挺好。
“大人,您您沒事吧?”
守在宮門外的隨從見他面色慘白,魂不守舍的樣子,連忙上前攙扶。
“滾開!”
吳琳一把推開隨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
他現(xiàn)在看誰都像是要害他的奸細。
他跌跌撞撞地爬上自己的官轎,一頭栽了進去,然后用嘶啞的聲音,對外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