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在外面干什么!”黎強蹭的一下站起來,眼睛發(fā)紅地沖到黎西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衣領(lǐng),“你到底要不要臉?一個大男人居然在外面和男人搞在一起!你是想讓我的臉丟光嗎?”
黎牧裝模作樣地攔:“爸,你別這樣,哥也是不得已的,這不是為了賺錢嗎?”
“賺錢?老子不需要他這種骯臟的錢!”黎強一巴掌扇在黎西臉上。
紅暈瞬間在臉頰上蔓延,黎西側(cè)著臉,一動不動,半晌,他才像一個按了啟動機器,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黎強。
“爸要是不需要,就把錢還給我。”
黎強愣住,他沒有想到黎西會說出這樣的話,停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沉聲道:“還給你?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當(dāng)然知道,我在這么多年一共存了三十萬,爸可以現(xiàn)在把錢提出來還我嗎?”黎西看著黎強。
“什么錢?老子養(yǎng)你這么多年,你現(xiàn)在倒好,問老子要錢了是吧?!”黎強一把將黎西推到地上,惱羞成怒道。
黎西跌坐在地上,骨頭傳來的疼痛不及xiong口半分,他攥緊了手,抬起頭看向黎強,圓潤潤的眸子里滿是悲戚和絕望。
“你把我的錢全都花了是不是?你明明說了給我存的,卻一直在騙我,既然嫌棄這些錢臟,嫌我是個殘廢,為什么還要收我的錢!為什么?難道我不是你兒子嗎?!
死了就好了
淚水一顆接著一顆滾落下來,黎西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他原以為自己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就算再怎么艱難,只要活下去就好,但是為什么要這么難?為什么他愛的人都這樣對他?難道他就那么不值得被愛嗎?還是說,他早點死了對所有人來說才是最好的結(jié)果?
被拆穿,黎強惱羞成怒,伸手就拿起旁邊的棍子,朝黎西身上招呼:“老子歇很久沒有打你了是吧?不就賺點錢,除非你死了,你身上流著都是老子的血!老子打死你都沒人敢說一句,別說花你那幾個錢!”
黎牧和吳芳冷冷站在旁邊看著黎強毆打黎西,沒有一個人上前攔著,兩人早已見慣了這種場面。
“阿牧我們出去吧,讓你爸好好教訓(xùn)一下這個聾子,不知道從外面學(xué)了些什么,別把我兒子教壞了?!眳欠祭枘磷叱隽宋葑?,去了臥室。
黎強打了一會兒,見黎西不動了,停下動作,走上前,準(zhǔn)備說兩句軟話,讓男人還像以前那樣聽自己的話,畢竟這么多年,沒有黎西寄回家里的錢,他們還真買不起房子和車子。
“你只要說你錯了,我們今天就算了,馬上過年,老子不想搞得大家不開心,讓別人說我們家閑話,一家子好好過個年。”
“一家子?”黎西放下?lián)踔樀母觳玻鋈痪托α?,淚水依舊不受控制的往下流,但那仿佛不是他的淚水,他艱難地扶著椅子站起來,深吸一口氣,雙眼通紅地看向黎強,“你們?nèi)齻€才是一家人吧?從小到大,你們就沒有一個人把我當(dāng)做過家人,我在這里就是一個外人?!?/p>
黎強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黎西,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做,原本懦弱膽小的小孩忽然變了個人,他才發(fā)現(xiàn),黎西早已長得比自己高一個頭,是一個成年男人的體格。
“你胡說什么?你長這么大到底是誰養(yǎng)的?沒良心的東西!給我滾出這個家!”黎強舉起棍子又要打下去,卻被黎西一把抓住。
“不需要你趕,我自己走?!崩栉饕蛔忠活D道,他松開手,轉(zhuǎn)過身,踉踉蹌蹌走出這間屋子。
夕陽西沉,暮色四合,灰藍的天空再次飄起柳絮般的雪花,黎西穿過院子,走到前屋,黎牧和吳芳正坐在桌子邊看著他。
黎西恍若未聞,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地朝著外走去,到了門口,他忽然感到xiong口一陣疼痛,喉間傳來一陣腥甜,張口便吐出一口血來。
鮮紅的血液滴在雪白的地上,刺目灼眼,黎西盯著那宛如綻開的花朵般的血跡,忍不住輕笑出聲,笑著笑著,鼻腔涌起酸澀,豆大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爭先恐后的滾落下來。
遠方傳來煙花炮竹的響聲和孩童追逐打鬧的嬉笑聲,黎西擦了一下嘴角,仰頭看向天空,雪花落在臉上,落在眼眶里,他緩緩閉上眼睛,又睜開,隨后轉(zhuǎn)身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這條路,黎西從小到大走了很多次,即使是閉著眼,他也能走到目的地。
和以往的委屈沉重不同,這一次,黎西久違地感到了放松,仿佛卸下了從小到大扛了二十多年的重擔(dān),整個人像是回到了五歲之前的孩童模樣,在外面瘋玩一天,然后開開心心,跌跌撞撞朝家里跑去,去找媽媽告訴她這一天發(fā)生了哪些趣事。
這兩個月,黎西每天都會給媽媽的墓碑擦干凈,清理旁邊的野草和雪,但只是一個白天沒有來,墓碑旁邊又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雪,這一次黎西沒有清理,他跪坐下來,將臉貼在那塊冰冷的墓碑上,仿佛在感受媽媽的溫度。
“媽媽,好冷啊,你能抱抱我嗎?”黎西像是孩童一般撒嬌道。
“媽媽,你走后,我發(fā)了場高燒,右耳聽不見了,但是我一點不怪你,只是覺得媽媽為什么不把我一起帶走?”這些年,黎西就算受再多的委屈,也只會和媽媽說僅有的開心的事,他不想媽媽在那邊擔(dān)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