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說到最后,越來越低,簡直快要聽不見。這套說辭她才剛剛洗澡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好了——畢竟剛剛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父親的真實心理,一時還不太能接受,第一時間想的就是要怎么隱瞞。
“亂倫”這兩個字,實在太過骯臟沉重,足以壓得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喘不過氣來,于是她選擇先將腦袋埋進沙子里裝鴕鳥,希望能糊弄過去。
如果真的被爸爸知道了……再多的她簡直不敢繼續(xù)想下去了。他會如何看待她?會不會覺得她惡心、荒謬?會不會一氣之下將她掃地出門?會不會給他們本就搖搖欲墜的父女關(guān)系繼續(xù)增添裂痕?這些,都是她無法承受的后果。
女兒就靠在他的小腿邊,低眉順目、小心翼翼……這幾乎讓霍凜覺得有些心軟。不論怎么說,她也是他捧在掌心如珠似玉地養(yǎng)了那么多年的小公主,她從來都是高傲張揚的,何時學會過看人臉色?
即便是在他面前,他也不愿看到她擺出這般伏低做小的姿態(tài),于是首先開口道:“站起來?!?/p>
霍瑾愣了一下,然后依言起身,板板正正地像支標槍一樣戳在父親面前。雖說兩人的高度變換,可隨意靠坐在沙發(fā)上的父親才是上位者——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阿瑾,你現(xiàn)在也這么大了,該有自己的是非觀念,知道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霍凜的語速很慢,語氣也并不算很嚴厲……上回他只不過說了“你不是我女兒”這幾個字,就直接把孩子刺激得在大冬天光著腳沖出家門跳了湖,他知道她性子烈,不太敢再說什么過火的話。萬一又扎傷了孩子敏感的小心臟,難道他還要再追著她跳一次湖?
況且她又長了兩歲,正值青春期,小心思大約比兩年前更多了些,連他都已經(jīng)開始看不懂了。
霍瑾敏銳地察覺到了父親外厲內(nèi)荏的態(tài)度,于是膽子也大了一些,委委屈屈地開始發(fā)問:“爸爸,今天的阿姨,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
“工作關(guān)系?!?/p>
毫不意外地得到了父親這樣官方又正經(jīng)的回答,霍瑾在心里悄悄撇嘴,騙人。
“我都看到她在桌子底下悄悄勾你腿了……”
“霍瑾!”這句話成功又挑起了霍凜的怒火,他沉下臉低聲呵斥她,“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你說了不會給我找新媽媽的!”霍瑾終于忍不住喊出了這一句。只是與孩童時期相比,心境已大不相同——那時她怕的是他會有新的孩子,而現(xiàn)在,她怕的是他有新的女人。
這聲有些失控的吶喊讓霍凜皺起了眉。作為女兒來講,她管得實在太過界了。
“我不會跟她結(jié)婚?!彼琅f給出了這一句承諾,想讓她冷靜下來。或許她只是沉浸在失去地位的恐懼中,畢竟家里已經(jīng)有了個他收養(yǎng)的孩子,若是再多出個他親生的孩子,想必她會更加承受不住。
“可是你會跟她睡,是嗎?”霍瑾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了,緊盯著父親冒出了這句根本不應(yīng)該從女兒口中說出來的話。
“……”霍凜的臉色一下就變了,雖未說話,可他身上那種壓迫感卻有如實質(zhì)般凝聚起來,像積雨云一樣堆積在霍瑾的上方,仿佛下一秒就要降下雷霆怒火。
霍瑾的氣勢一下就被壓了下去,甚至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想要避開父親身上凌厲的鋒芒。
“你現(xiàn)在是以什么樣的身份在質(zhì)疑我,阿瑾?”并沒有高聲怒吼,也并沒有訓斥責罵,霍凜將腿交疊起來,雙肘搭在沙發(fā)扶手上,十指交叉,下頜微微抬起,像是個掌握生殺大權(quán)的國王般以冰冷的眼神睥睨著她,每個說出來的字都似乎有千鈞之重,“你又有什么資格來問這句話,阿瑾?”
周遭陷入死一樣的安靜,似乎只剩下墻角的立式掛鐘里的鐘擺在滴答滴答地搖晃?;翳獪喩淼难憾急粌鲎×恕M管他并沒有說得很明確,但意思已經(jīng)很清楚了。
她已經(jīng)失去了他女兒的身份,也沒有資格站在這里,過問他的個人私事了!
她簡直是昏了頭……看到他幾分好臉色就忍不住得寸進尺,妄圖越過他清清楚楚劃出的界限。
她的臉色煞白,被巨大的羞恥感所壓倒,嘴唇顫抖著擠出幾個字,“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跟別的人……。”
“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么,孩子?”霍凜打斷了她,很殘忍地笑了,“你已經(jīng)擁有了這么多,為什么還總是不知足呢?我說過的那些話,你是全都忘記了嗎?”
這一句話,徹底擊碎了霍瑾的心理防線,再度把她拉回了那個噩夢般的時刻。
“你不是我的女兒,別再像個小孩一樣向我索要什么父愛了?!?/p>
他在提醒她,現(xiàn)在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他所給予的,而他本沒有這個義務(wù)供養(yǎng)著她,如果他愿意,隨時都能收回他所給出的一切。
至此,她緊緊地閉上了嘴,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今晚她說的做的一切,全都是她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