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得可怕。
二狗躺在炕上,烙餅似的翻來覆去。他閉上眼,腦子里就全是剛才的畫面——蘭姐在他身下,從痛苦到隱忍,再到最后失控綻放的模樣;還有她那雙含著淚水、既羞澀又認(rèn)命的眼睛。
他心里,亂成了一團麻。有滿足,有愧疚,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慌亂。
他睡不著了。
他索性爬起來,披上件汗衫,摸黑走出了那間讓他心亂的里屋。他想去院子里抽根煙,靜一靜。
可他剛一走到院門口,就愣住了。
只見院子中央那個用幾根木頭搭起來的、纏滿了干枯藤蔓的葡萄架下,一個孤單的身影,正抱著膝蓋,靜靜地坐在那張小板凳上。
是蘭姐。
皎潔的月光,像水一樣,灑在她身上。她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個長長的、寂寞的影子。她就那么一動不動地坐著,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塑。
二狗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知道,她也睡不著。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邁開步子,輕輕地走了過去。
他走到她身后,站定,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蘭姐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存在,她緩緩地抬起頭,轉(zhuǎn)過身來。
四目相對。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她的臉。那張總是溫和端莊的臉上,此刻,掛滿了晶瑩的淚痕。她的眼睛,又紅又腫,像兩顆熟透了的桃子,看得二狗心里一陣陣地發(fā)疼。
“蘭姐……”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給堵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蘭姐看著他那副手足無措的、充滿了愧疚和心疼的模樣,再也忍不住了。她那根強撐了許久的、名為“堅強”的弦,“啪”的一聲,徹底崩斷了。
“嗚……嗚嗚……”
她再也壓抑不住,將臉埋在手心里,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樣,失聲痛哭起來。那哭聲,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那么的無助,那么的讓人心碎。
二狗徹底慌了。他最怕的,就是女人哭。
他手忙腳亂地蹲下身,想去安慰她,可嘴巴張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最后,他只能憑著本能,伸出那雙粗壯的胳膊,一把就將這個正在哭泣的、渾身顫抖的女人,緊緊地、緊緊地,摟進了自己的懷里。
蘭姐的身體,在他的懷里,先是一僵,隨即,便徹底地軟了下來。她把臉深深地埋在他那寬闊厚實的xiong膛上,將這些年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孤獨、所有的壓抑,都化作了滾燙的淚水,浸shi了他xiong前的衣衫。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的哭聲,才漸漸地,變成了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
她抬起那張梨花帶雨的臉,看著二狗,聲音沙啞地、卻又無比清晰地,說出了她心里最深處的、最卑微的希望。
“二狗……姐知道……姐是個寡婦,還帶著個孩子,配不上你。”
“姐……也不求什么名分,不要你的錢,也不攔著你……以后去找別的黃花大閨女……”
“姐……就是想……”
她說到這里,聲音又哽咽了,“就是想……以后,能像這兩個月一樣,能有個依靠……我累了,病了,能有個人在身邊,跟我說說話……我被人欺負(fù)了,能有個人,替我撐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