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灶臺邊的煙火與燈下的影子（第1頁）

二狗那間小小的泥瓦房，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充滿過“人味兒”。

蘭姐的腳傷，讓她成了暫時的“重點(diǎn)保護(hù)對象”。她不能下地，大部分時間，只能靠在炕上。于是，照顧她和她女兒小英的擔(dān)子，就全都落在了二狗的肩上。

二狗一個粗手笨腳的大男人，干起這些細(xì)致活兒來，雖然笨拙，卻透著一股子讓人心安的認(rèn)真。

每天天不亮，他就在灶臺邊忙活開了。他不會做什么復(fù)雜的飯菜，就會熬點(diǎn)苞米碴子粥，再蒸幾個熱騰騰的白面饅頭?？删褪沁@簡單的飯食，蘭姐吃在嘴里，也覺得比山珍海味還香。她會靠在炕頭，看著二狗在灶臺邊那高大而又忙碌的背影，看著他用那雙能打死人的大手，笨拙地往灶坑里添柴、拉風(fēng)箱，心里就泛起一陣陣暖意。

“二狗，柴火夠不夠？別把那幾根干的都給燒了，那是留著冬天引火的?！?/p>

“二狗，粥里多放點(diǎn)水，小英愛喝稀的?！?/p>

蘭姐會像個真正的女主人一樣，躺在炕上，指揮著他。她的聲音很輕柔，沒有命令的口氣，更像是一種親昵的叮囑。

二狗也不嫌她煩，她說什么，他就“哎”、“好”、“曉得了”地應(yīng)著，然后一絲不茍地照做。

吃完早飯，二狗會把熬好的、黑乎乎的中藥，小心翼翼地端到蘭姐面前。

“蘭姐，喝藥了。有點(diǎn)燙，你慢點(diǎn)喝?！?/p>

那藥汁，苦得能把人的舌頭都麻掉?？商m姐每次都眉頭不皺地一口氣喝完。因?yàn)樗?，這碗藥，是眼前這個男人，守在灶臺邊，用扇子扇著火，辛辛苦苦給她熬了一個多時辰的。藥是苦的，可她的心，是甜的。

白天，二狗下地干活。蘭姐就和小英在屋里。小英會在炕桌上寫作業(yè)，而蘭姐，則會拿起針線，幫二狗縫補(bǔ)那些破了洞的舊衣服。

她發(fā)現(xiàn)，二狗的衣服，幾乎沒有一件是囫圇的。不是袖口磨破了，就是后背被刮了個大口子。她一邊縫，一邊心里泛酸。她想，這傻小子，一個人過了這么多年，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也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

她的針腳又細(xì)又密，補(bǔ)出來的補(bǔ)丁，方方正正的，比二狗那件新襯衫都看著順眼。

傍晚，二狗從地里回來，一推開門，就能聞到屋里淡淡的藥香，看到炕上那個正低頭穿針引線的溫柔身影，和桌上小英寫作業(yè)時筆尖劃過的“沙沙”聲。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不是回到了那個冷冰冰的、只有他一個人的破屋子，而是回到了一個真正的、有溫度的“家”。

晚飯后，小英困得早，睡下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二狗和蘭姐兩個人。

二狗會坐在小板凳上，就著昏黃的燈光，編著準(zhǔn)備拿到鎮(zhèn)上去賣的草筐。而蘭姐，就會靠在炕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嘮嗑”。

他們聊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二狗，你家那塊地，該上肥了吧？我瞅著那苞米桿子，有點(diǎn)發(fā)黃?！?/p>

“嗯吶，蘭姐，是該上了。等過兩天，我就去村長那兒買點(diǎn)化肥。”

“別買他家的，他家的化肥，又貴又不好用。我曉得鎮(zhèn)上供銷社有個老師傅，他那兒有‘好貨’，下次你去鎮(zhèn)上，我寫個條子你帶去。”

“哎，好嘞，蘭姐?！?/p>

他們也會聊起過去。二狗會說起他爹娘在世時的事兒，說他爹怎么教他干農(nóng)活，說他娘做的酸菜燉粉條有多好吃。他說的時候，眼神里會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