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zhèn)上趕集回來后,李二狗心里就一直窩著一團(tuán)火。
那火,燒得他白天在地里干活都不得勁兒。他一閉上眼,腦子里就是二癩子那張噴著糞的臭嘴,和集市上那些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嘴臉。他一個(gè)二十五歲的大小伙子,血?dú)夥絼偟模稌r(shí)候受過這種窩囊氣?
他心里煩,抽煙也抽得兇了。那包皺巴巴的“長白山”,沒兩天就見了底。
這天晚上,他又摸黑進(jìn)了春香嫂的屋子。
春香嫂已經(jīng)給他溫好了飯菜。可二狗坐在炕沿上,卻一口都吃不下去。他耷拉著腦袋,一句話不說,就盯著自己那雙磨出了繭子的手發(fā)呆。
春香嫂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他有心事。她挨著他坐下,柔聲問道:“咋了?我的好二狗,誰惹你不高興了?”
二狗把那天在集市上跟二癩子吵架的事兒,一五一十地跟她說了。他越說越氣,最后狠狠一拳砸在炕沿上。
“那狗日的二癩子,早晚有一天,我得把他那張臭嘴給撕了!”
春香嫂聽了,心里也是又氣又怕。她氣的是二癩子到處造謠,怕的是二狗年輕氣盛,真跟二癩子那種滾刀肉動(dòng)了手,吃了虧。
她看著二狗那副氣鼓鼓的、像個(gè)受了委屈的大孩子的樣子,心里又疼又軟。她伸出手,輕輕地?fù)崦暮蟊?,像是在安撫一頭暴躁的獅子。
“算了,二狗。跟那種人生氣,不值當(dāng)?!?/p>
她柔聲勸道,“他就是嫉妒咱倆好,才在背后瞎咧咧。咱不理他,他還能把咱咋地?”
她說著,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個(gè)亮晶晶的東西。
那是一個(gè)用寶藍(lán)色的綢緞做成的、像玫瑰花一樣的發(fā)卡,花瓣層層疊疊,中間還點(diǎn)綴著幾顆閃亮的假水鉆。這是二狗那天在鎮(zhèn)上,跑了好幾家飾品店,才挑中的最貴、也是他覺得最好看的一個(gè)。
“你看,你給嫂子買的,多好看?!?/p>
她把那個(gè)綢緞花發(fā)卡別在自己那頭烏黑油亮的頭發(fā)上,歪著頭,沖他甜甜一笑,“嫂子都舍不得戴呢,就晚上你來的時(shí)候,戴給你一個(gè)人看。”
二狗看著那朵在燈光下閃著光的寶藍(lán)色綢緞花,襯著她那張白凈嫵媚的臉,一時(shí)間竟有些看呆了。他覺得,嫂子戴上這個(gè),比鎮(zhèn)上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好看一百倍。
他心里的火氣,莫名其妙地就消了大半。
“嫂子……”
他忽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咱倆這事兒……是不是村里人都知道了?”
春香嫂沉默了。她嘆了口氣,把頭靠在二狗的肩膀上。
“知道就知道吧。”
她幽幽地說道,“我王春香是個(gè)寡婦,沒偷人沒搶人,我跟你好,我樂意。他們愛咋說咋說,我不在乎?!?/p>
她頓了頓,抬起頭,看著二狗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二狗,嫂子只在乎你。只要你不嫌棄嫂子,不不要嫂子,就算天塌下來,嫂子都陪你一起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