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額頭也見了汗,呼吸略促,但持碗的手依舊穩(wěn)定,眼神銳利如初。
“咣當!”
第十二碗剛喝到一半,張飛手中的海碗脫手墜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龐大的身軀晃了幾晃,如同被砍倒的鐵塔,轟然向前撲倒!幸好被眼疾手快的張家仆役扶住,才沒摔個結(jié)實。
饒是如此,他也已是爛醉如泥,口中猶自含混不清地嘟囔著:“好……好酒……俺……俺沒輸……俺是……讓著你……”
勝負已分。
張屠看著醉倒的兒子,又看看同樣搖搖欲墜的劉備,心中嘆息一聲。
差一點,有時候就是天上地下!
劉弘適時起身,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張兄見笑了。小兒頑劣,些許酒量,不足掛齒。反倒是世侄性情豪爽,真乃虎子!醉臥亦是豪杰之態(tài)!”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落在被仆役架著、兀自嘟囔的張飛身上,語氣帶著一絲“關(guān)切”和“惋惜”,“只是……世侄如此性情,困于市井肉鋪之間,日日與案板屠刀為伍,恐非長久之計,也難盡其才啊?!?/p>
劉弘頓了頓,看著張屠若有所思的臉色,拋出了真正的意圖,“劉某倒有個不情之請。我臥虎莊草創(chuàng),正缺人手。世侄豪爽過人,性情耿直,若蒙不棄,不如……讓他留在莊上小住些時日?
一來,莊上地方大,跑馬射箭,習(xí)武練拳,盡可施展,強過在鋪子里憋悶;二來,也好與阿備做個伴,少年人互相砥礪,豈不快哉?至于合作賣酒之事,世侄在不在鋪中,又有何礙?你我兩家,照談不誤!”
漢室宗親,在此時依舊是個“招搖撞騙”,能令人高看一眼的好名頭。
張屠看著醉得不省人事、卻依舊虎背熊腰的兒子,再想想兒子平日里在鋪子里惹是生非、抱怨無聊的熊樣,又想到劉家這臥虎莊的氣象和劉弘展現(xiàn)出的手腕……心中天平已然傾斜。
更關(guān)鍵的是,這劉莊主父子,不似池中之物!
阿飛若能跟著他,與那沉穩(wěn)得不像話的少年劉備一起,或許……真是一條比繼承家業(yè),當壚賣肉更好的出路?
他沉吟片刻,最終重重一拍大腿:“好!劉莊主快人快語!看得起犬子,是他的造化!這不成器的東西,就留在莊上,勞煩莊主代為管教!他要是不聽話,該打打,該罵罵!合作賣酒之事,就按莊主的意思辦!具體條款,咱們明日再細談!”
“張兄爽快!”劉弘笑容更盛,舉杯相敬。
一場斗酒,一場談判,塵埃落定。
“桃花釀”打開了幽州市場,獲得了張家這條重要的渠道。
而張家那頭初露崢嶸的莽撞幼虎——張飛,也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被劉弘“留”在了臥虎莊。
夜深人靜,莊丁將鼾聲如雷的張飛安置在客房。
這小子睡覺時也睜著眼,還好生驚嚇了莊丁一番。
劉弘站在院中,看著天上疏朗的星斗。劉備默默走到父親身邊,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氣。
“感覺如何?”劉弘問。
“酒是好酒,后勁綿長?!眲浯鸱撬鶈枺D了頓,又道,“那張飛……力氣很大。是個有趣的人?!?/p>
劉弘嘴角微揚。
左龍右虎,已得其一,另一個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