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愕然,隨即迅速低下頭去,肩膀微微聳動。再抬起頭時,眼圈已然泛紅,臉上布滿沉痛哀傷之色,聲音帶著哽咽:“陛下……竟……竟棄臣民而去……嗚呼哀哉!陛下……奈天下何!”
他捶胸頓足,哀傷致甚,幾近難以站立。
盧植看向大哭的劉弘,有些茫然。
他著實沒有想到,原來這位平日里多有狂悖之言的劉莊主,竟是如此心系漢家天下!
盧植在心中感嘆,到底是漢室宗親??!
一旁的趙大也未出言打斷,待劉弘表演過一番之后,他才繼續(xù)說道:“宮中傳出消息,竇太后已暫行攝政之權(quán)……陛下未有子嗣……據(jù)洛陽來報,竇太后之父,城門校尉竇武議立新君。召侍御史、河間人劉儵問詢宗室賢才。劉儵力薦解瀆亭侯劉宏。”
說到這里的時候,趙大忽然稍稍停頓了一下。
盧植此時心緒難寧,沒有聽出這些許差異,他皺眉問道:“解瀆亭侯?可是河間孝王一脈?”
“正是?!壁w大點頭,“劉宏乃河間孝王之曾孫,祖父劉淑,父劉萇,世代承襲解瀆亭侯之爵。竇武已入宮稟明太后,定策于禁中?,F(xiàn)以劉儵守光祿大夫,與中常侍曹節(jié)共持節(jié),率中黃門、虎賁、羽林千人,前往河間奉迎新君了。新君……年僅十二?!?/p>
盧植嘆了口氣,眉頭皺的更深了。
劉弘當(dāng)然知道他為何嘆息。
因為即將登位的,又是一位少年天子。
東漢自光武帝建國以來,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少年天子層出不窮,在后世甚至有個“東漢幼兒園”的戲稱。
劉弘心中想著,難道這就是位面之子戰(zhàn)勝穿越者后,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嗎?
看來王莽確實厲害的緊,連赤霄劍和孔子履都鎮(zhèn)壓不住他的魂魄!
就在劉弘在這里想著怪力亂神之事的時候,盧植已經(jīng)起身朝門外走去。
只是聽說了此事,就讓盧植原本挺直的脊背,彎了幾分。
洛陽洗牌,可真正遭難的,卻是天下蒼生。
劉弘知道他的心思,并未挽留。
書房內(nèi)只剩下劉弘和趙大。
劉弘臉上的哀傷與憂慮緩緩斂去。
趙大臉上則帶著由衷的欽佩,低聲道:“莊主……”
劉弘抬眼看他:“嗯?”
趙大眼中閃爍著敬佩的光芒,“小的……小的直到今日,才算真正明白莊主當(dāng)初的深意!
當(dāng)初莊主命小的,以‘幽州宗親仰慕賢名’的名頭,通過隱秘渠道,持續(xù)向河間解瀆亭侯府,送去不菲的金銀財帛、精巧器物……小的當(dāng)時雖奉命行事,心中卻著實不解?!?/p>
趙大回憶道,“一個偏遠(yuǎn)無權(quán)的亭侯,哪里值得莊主如此費心結(jié)交?投入如此之大?今日聞新君乃解瀆亭侯劉宏!小的才恍然大悟!莊主您……您竟是多年前就已洞悉天機(jī),料定這位小亭侯有潛龍之資?!這份眼光,這份謀略,當(dāng)真是……神鬼莫測!小的……五體投地!”
劉弘聞言放下湯盞,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只是淡淡道:“老趙,你是我的心腹,有些事,我可以瞞旁人,卻不忍心瞞你!本莊主夜里入睡時,其實常會有仙人托夢!這解瀆亭侯劉宏將會化龍一事,便是仙人托夢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