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西市的許記酒鋪前,日頭剛爬過檐角,隊伍已排得像條長蛇。
挑著擔(dān)子的腳夫、揮著大袖的士子、挽著竹籃的婦人,都伸長脖子望著那扇掛著“許記”木牌的大門。
無他,此處售賣的那幽州來的桃花釀,在洛陽城的酒肆里獨一份!
“莫擠莫擠,每人限打三斤!”
門內(nèi)傳來許攸的聲音,帶著點商人特有的熱絡(luò),又藏著幾分精明。
他穿著短衣,露出一雙一看便不常勞作的白細胳膊,正站在柜臺后笑瞇瞇地指揮伙計,“阿二,給張府的酒壇封嚴實些,別晃灑了!”
“柱子,那老丈要溫酒,灶上的炭火添旺點!”
眼瞅著伙計們手忙腳亂,他自己倒不急不慌,接過一個熟客遞來的空壺,掂量著往里面灌酒,酒液撞得壺底“咚咚”響。
濺出的酒珠在他手背上滾,他也不擦,只笑道:“李兄弟今兒來得早,昨兒的酒夠勁吧?我這的桃花釀可是從不兌水的。昨日又新到了一些,要不要嘗?”
酒鋪之中,酒客往來如織。
人各有志,其余幾人想做英雄豪杰,他許攸卻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賺大錢。
他從袁氏兄弟那里借了點錢,租下了這個鋪面,又去信給臥虎莊的劉弘,請求在洛陽“代理”臥虎莊的桃花釀。
劉弘當然是答應(yīng)下來,還給了許攸一個極低的“進價”。
當初在洛陽時,許攸纏著他學(xué)了不少經(jīng)濟學(xué)的東西,劉弘早就看出來了,許攸在這賺錢一事上,有著絕佳的天賦。
而事實證明劉弘確實沒有看錯。
如今許攸靠著桃花釀專賣,加上經(jīng)營有道,已經(jīng)成了這城西數(shù)的上號的富戶!
……
夜深得連打更人都換了第三班,前堂的酒氣漸漸散了,許攸屏退了伙計,走入上著好幾把鎖的后宅,費力打開賬房里那只兩人高,兩人寬的特制錢柜。
柜里沒裝賬本,滿滿當當全是碼得齊整的五銖錢。
他脫了鞋,小心翼翼地坐進去,又慢慢躺下。
冰涼的銅錢貼著后背,硌得人骨頭生疼,他卻像躺在錦被里般舒坦,甚至愜意地翻了個身,讓銅錢從脖頸滑到腰腹,聽著那“嘩啦”的細碎聲響,像聽著最動聽的樂曲。
天下豈有好財如好色者,許攸是謂也。
……
譙縣郊外,一間簡樸的草廬靜立在曠野之間。茅草覆頂,柴門半掩,透著幾分與世隔絕的淡然。
自洛陽歸來后的曹操便隱居于此。
他自然并未真的遁入塵外,只是之前的洛陽之行,讓他明白他雖有才智,卻不足恃,還要好生磨煉才行。
草廬之內(nèi),案幾上堆疊的書簡隱約泄露了他的心跡。
史籍攤開的頁面,被反復(fù)圈點;法家著作的邊角微微卷起,想來是被摩挲過無數(shù)次。
最突出的,還是一本批注甚至要比原文多上不少的《孫子兵法》!
對《孫子兵法》此書,曹操反復(fù)琢磨,極有心得。
可在洛陽時,與劉備交流一二后,他發(fā)現(xiàn)劉備對此書的見解竟然更在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