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之后,探馬飛騎來報,鮮卑大軍,拔營退去了!
瞭望塔上,張奐、董卓等人憑欄遠眺。
只見遠處鮮卑人龐大的營盤如同退潮般涌動,無數的氈帳被拆卸,車馬輜重匯成一條條灰黑色的長龍,向著北方蒼茫的地平線緩緩退去。
煙塵滾滾,遮天蔽日,檀石槐的王旗在隊伍中若隱若現,那立于大纛之下的魁梧身影,鷹隼般的目光最后一次掃過漢軍森嚴壁壘的營寨,最終歸于沉寂,隨著退卻的洪流消失在天際。
這位鮮卑首領明白,此時中原尚未可圖也!
對峙數月,緊繃如弓弦的邊塞,驟然松弛下來。
鮮卑人退了。
慶功的宴席終究帶著離別的意味。
張奐奉詔回京述職,董卓也要返回涼州本部。
而這數月的相處下來,劉弘與張奐和董卓等人的關系更為親近。
營門外,寒風卷起塵土。
張奐已換下戎裝,一身深色常服,更顯儒雅深沉。他翻身上馬,勒住韁繩,對前來送行的劉弘頷首:“子高,此間事了,你等也該歸家了。他日若得機會,定要來洛陽看看。洛陽天子腳下,冠蓋云集,藏龍臥虎,非邊塞可比。開闊眼界,結識英豪,于你前程大有裨益?!?/p>
“謝張公提點!弘銘記于心!張公一路珍重!”劉弘鄭重抱拳行禮。
王老黑四人雖隨張奐而去,卻頻頻轉頭回顧。
另一邊,董卓的告別則豪邁得多。
他重重拍在劉弘右肩上,蒲扇般的大手力道十足,又是拍得劉弘一個趔趄,“哈哈哈!子高!此番能與你相識,實在痛快的很!”
董卓聲如洪鐘,對劉弘蒼白的臉色渾然不覺,“老子要回涼州了!這趟出來,就數跟你投緣!來!”
他一揮手,一名親兵牽著一匹神駿非凡的紅馬走了過來。那馬通體赤紅如火,唯有四蹄雪白,肩高體健,雙目炯炯有神,顧盼間帶著一股桀驁不馴的野性。
涼州大馬,名不虛傳!
“這匹‘赤火’,跟了老子兩年,是匹好馬!性子烈,跑得快,耐力足!送你了!”
董卓忽的一笑,調侃道:“早些年,老子在家中種地的時候,挖到了一把斷刃,有人說是當年楚霸王昔年的兵刃,雖是斷刃,但老子喜愛的緊!當年高皇帝斬白蛇而起家,以火興漢。子高,你說會不會有朝一日,你會騎著火紅的赤火,也給拿著霸王斷刃的我,來一個十面埋伏?”
劉弘愕然。
董卓又重重一拍他的肩膀,“玩笑罷了,你我兄弟,如何會有此事!他日來了涼州,吾為東道主!為了招待你,便是再要我殺掉家中最后一頭耕牛,我也是愿意的!”
董卓語氣真誠,似是出自真心。
說罷,他也不等劉弘推辭,帶人打馬而去。
劉弘看著董卓遠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此時此刻的董卓,即便打破頭,也絕不會想到,他日后能成為大名赫赫的“董太師”。
劉弘又看向身邊這匹打著響鼻、不安地用前蹄刨著地面的紅馬,心頭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