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客人離去,他才會一臉矜持而得意的看著身前的棗子。
夸他的棗子好,比夸他的武藝好,更能讓他開懷。
畢竟,棗子是他親手侍弄的,春時疏花,夏時捉蟲,秋時守著看哪顆先紅透。
日頭爬到頭頂時,筐子漸漸空了。有熟客來,忍不住問:“關(guān)兄弟,你這棗子咋比別家甜?”
他才甕聲甕氣答一句:“澆的山泉水,曬足了日頭?!?/p>
而隨著棗子的大賣,與日俱增的,還有他的武藝,更確切說,是膂力。
他膂力的增長,可說是妙手偶得之。
棗園深處,總立著根老棗木接成的長桿,碗口粗,接了三截,足有兩丈高,沉甸甸壓得人手腕發(fā)酸??稍陉P(guān)羽手里,倒像拎著根細竹枝。
每日天剛泛白,他便扎在棗林里。青布短褂敞開領(lǐng)口,露出結(jié)實的肩頭,雙手攥著桿尾,沉腰立馬,像釘在地上的樁。
長桿順著他的臂力往上悠,帶著風聲“呼”地掃過枝頭,不是亂打,專挑墜著密棗的椏杈,桿頭擦著棗葉掠過,“啪嗒、啪嗒”,紅透的棗子便雨似的砸下來,落在鋪著的葦席上,滾得滿地都是。
桿梢蕩到最高處時,他故意頓住,手臂繃得青筋微跳,任憑長桿的墜力往下拽,腰腹卻寸寸較勁,緩緩將桿子壓回原位。再掄起時,力道比剛才更沉,風聲也更急,連枝頭的晨露都被震得簌簌往下掉。
打一陣,他便停下,往手心啐口唾沫,重新攥緊桿子。喉間發(fā)出低低的吐納聲,與長桿掃過空氣的呼嘯混在一處。
有回鄰人路過,見他舉著長桿定在那里,臉憋得通紅,忍不住喊:“關(guān)兄弟,歇會兒吧!”
他頭也不回,只甕聲答:“打棗,撐的就是這口氣?!?/p>
說話間,猛地松勁又加力,長桿“嗡”地顫了顫,枝頭頓時落下更密的棗雨,砸在葦席上噼啪作響。
待葦席上的棗子堆成小山,他才把長桿往樹旁一靠,桿尾“咚”地戳進土里。
后來他這長桿打棗的法子,竟成了棗園一景。
路過的人見他揮桿時,長桿如臂使指,既能輕巧打落熟棗,又能借桿力練出膂力,都暗自咋舌。
這若是將長桿換成了長矛!
捅在人身上,豈不是要多上幾個透明窟窿?
想到這里,其人打了個冷顫。
關(guān)羽自己卻不在意,只撿著葦席上的棗子往竹筐里裝。
連劉弘都慕名而來,親眼看過幾次。
看過之后,劉弘覺得,青龍偃月刀的打造是時候提上日程了,而且還要狠狠的加重量!
……
這日午后,集市上走來個挑著貨擔的客商,麻布短衫上沾著塵土,聽口音帶著河東的調(diào)子。
他在鋪前站定,捏起顆棗子捻了捻,又湊到鼻尖聞了聞,這棗個頭大,紅得發(fā)紫,咬開時汁水豐沛,甜里帶點微酸,確實是好棗。
可他眉頭卻皺了皺,轉(zhuǎn)向正在讀《春秋》的關(guān)羽:“這位兄弟,你這棗是不錯,可俺們河東的大棗,皮更薄,核小得像個豆,滋味也更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