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易的聲音陡然拔高,透著十二分的親熱,甚至站起身,幾步上前,作勢要扶起依舊躬著身的劉弘,“快快請起!來人!看座!上蜜水!”
劉弘順勢起身,臉上也浮現(xiàn)出得體的笑容。
他安然落座,任由劉易親熱地拍著他的肩膀,口稱“賢弟”。
“賢弟??!為兄早知金麟豈是池中物!聽聞你在樓桑里,把個工坊經(jīng)營得風生水起,那‘劉家布’的名聲,連郡城里都傳開了!還有販馬的生意,嘖嘖,蘇雙、張世平那等豪商都與你稱兄道弟,賢弟真是好本事!好本事?。 ?/p>
劉易唾沫橫飛地夸贊著,眼神卻不時瞟向地上的錢山和院中的駿馬。
他最近確實聽說劉弘在樓桑里折騰了不少事情,只是沒想到竟能如此賺錢!
劉弘謙遜地低頭:“縣君謬贊了。不過是為養(yǎng)家糊口,勉力掙扎罷了。比不得縣君牧守一方,澤被萬民?!?/p>
“誒,賢弟過謙了!”劉易大手一揮,顯得極為豪爽,“你我同宗,血脈相連,自當相互扶持!賢弟在樓桑里有何難處,盡管開口!只要是為兄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鋪墊已足,火候正好。
劉弘放下茶盞,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和“懇求”。
“縣君明鑒,弘確有一事,懇請縣君成全?!?/p>
他頓了頓,指向窗外城外荒地的方向,“弘見城外沿河及官道以北,有大片荒地拋荒,實乃可惜。弘不才,薄有家資,愿出資開墾,引水灌溉,變廢為寶,一則可為縣庫增些微薄租賦,二則……也可安置些流民,使其有地可種,有糧可食,不致為亂鄉(xiāng)里?!?/p>
劉易捻著胡須,眼珠飛快轉(zhuǎn)動。
荒地?
那些鳥不拉屎的地方要開墾,談何容易!歷來都是燙手山芋,無人問津。
租賦?能有幾個大子兒?安置流民?更是吃力不討好的麻煩事!
這劉弘,有錢沒處花了?
難道是因為流著高皇帝的血脈,還真為國為民起來了?
謊話說的多了,當成真的了?
但當他目光再次掃過地上的錢山和布匹時,貪婪瞬間壓倒了疑慮。
管他呢!荒地放在那里也是荒著,一文不值。既然這“金主賢弟”想要,給他便是!還能換回實實在在的好處,更能在郡里落個“鼓勵墾荒、安置流民”的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賢弟心系桑梓,志在墾荒,此乃利國利民之大善舉!為兄豈有不支持的道理?”
劉易撫掌大笑,“那些荒地,荒著也是荒著,賢弟既有心有力,為國分憂,為民造福,為兄自然要鼎力相助!”
他立刻揚聲喚來縣丞,當著劉弘的面吩咐:“去,把城北沿河灘涂、北邊官道兩側(cè)的所有無主荒地,都在冊子上給我登記為下下等!有多少,算多少!”
登記成“下等荒地”,就能夠賤賣了。
公家的東西嘛,賣起來當然半點也不心疼。
劉易轉(zhuǎn)向劉弘,笑容可掬,帶著一種“崽賣爺田心不疼”的慷慨,“賢弟,你看中哪塊,只管圈劃!價格嘛……”
劉易故意拉長了調(diào)子,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擊,似乎在斟酌一個“公道”的數(shù)字。
“你我兄弟,談錢就俗了!”劉易大手一揮,顯得極其豪邁,“這樣吧!那些地,荒蕪多年,本就不值幾文。賢弟又是在為縣里、為百姓做好事!為兄就做主,按‘宗親恤勉,鼓勵墾荒’的舊例,每畝……象征性地收你……十錢地價!外加一點微末契稅,意思意思便罷!如何?”
每畝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