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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夫人讓了讓禮，和辛家人一同邁進(jìn)廳堂，邊走邊道：“我們從北地搬至長安，一家人剛安頓好，心里總念著要來辛府上拜訪，卻一直不得空閑。其實(shí)我們兩家相距不算太遠(yuǎn)，從光德坊過來，不過一炷香時候……”見楊夫人比手請她入座，她又頷首道了謝，方坐定在圈椅里。

轉(zhuǎn)頭打量，仍是一番客套話，感慨著辛府果真家學(xué)淵源，這府邸布置得精巧雅致，連堂上掛的畫作，都與尋常人家不一樣。

內(nèi)宅的貴婦們，最在行的就是虛與委蛇，要是論東拉西扯，她們能連著說上一整天不重樣。

但陳國夫人此來，不是為了閑話家常的。說了一圈，還是要回歸重點(diǎn)，站起身來，向李夫人長長肅了一禮，“李娘子，小兒無狀，做出這等丑事來，實(shí)在對不起貴家主與娘子。我也不敢拿自己不知情的話來脫罪，犬子做錯了事，是我這當(dāng)母親的管教不嚴(yán)所致，一切罪過都在我。因此今日厚著臉皮登門，代犬子向娘子告罪，望娘子大量寬宥，也請代為向小娘子致歉，種種不當(dāng)都是犬子的錯，小娘子就當(dāng)不曾結(jié)識那混賬，將那些不愉快的事全忘了吧。”

就這席話來說，陳國夫人果真不是庸碌護(hù)短的后宅婦人。辛家人原先很是鄙薄韓煜，昨晚上吃飯，飯桌上還在不平，身為郡侯竟然如此下作。但今日聽說了殊勝帶回來的消息，加上現(xiàn)在當(dāng)面見到了陳國夫人，那些舊怨倒也不至于太令人耿耿于懷，其實(shí)致個歉，一切也就過去了。

她長肅，李夫人忙起身攙扶了一把，“夫人不必如此，這件事本不想驚動夫人的，但若說事小，也未必小，畢竟關(guān)系郡侯府的臉面。我們既然知情了，總要告知夫人，否則夫人面前交代不過去。”

陳國夫人說是，“若府上不曾把人送到門上來，我也不知道其中內(nèi)情……”說了半截，忙又打圓場，“哦，我沒有怨怪貴府上的意思，娘子千萬別誤會，只是乍然聽說辛府上送了人來，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后來把人召到面前，零碎問出些頭緒，但一人之言，我是萬不會相信的。”

果兒說了什么，不用細(xì)想也知道，李夫人道：“人在存亡關(guān)頭，自然會替自己開脫，從她嘴里出來的腌臜話，夫人不信，我們也不會追問。只請夫人相信一點(diǎn)，我們辛氏百年之家，從未出過奸佞，也從不仗勢欺人。說實(shí)話，昨日忽然聽得消息，大家一下子都亂了，實(shí)在不知應(yīng)當(dāng)怎么處置才好。思前想后，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郡侯與家下婢女有情，我們也不能硬扣著人，不讓他們團(tuán)圓。鄙宅雖不算大富大貴之家，但一個婢女還是奉送得起的，因此便讓家仆把人連同身契一齊給貴府上送去，若此舉莽撞了，還請夫人擔(dān)待，我們確實(shí)是出于一片好心，將處置的大權(quán)交到夫人手上，一切請夫人親自定奪?！?/p>

反正事就是這么個事，各自都要粉飾，誰也不會將真心話說出來。

在陳國夫人聽來，那句“郡侯與家下婢女有情”，簡直像個巴掌一樣，狠狠地甩在了臉上。

唉，好好的貴胄，偏要和伺候人的婢女糾纏，叫她這做母親的臉也沒處擱。今日送到人家門上來，少不得要聽人奚落兩句，自己也沒計(jì)奈何，要怪只能怪那個糊涂蟲。

還是得笑臉相待，畢竟今日是來求和的。陳國夫人愧怍道：“我也知道貴府上此舉，是為了周全我們侯府的臉面，心里很是感激娘子。實(shí)不相瞞，我見了那婢女，一心只想把她遠(yuǎn)遠(yuǎn)送出去，神不知鬼不覺妥當(dāng)處置了，再登門向貴家主與娘子致歉。不曾想，我那不爭氣的兒子舊情難斷，憑我怎么軟硬兼施，都不能動搖他的決心?！?/p>

楊夫人早就知道謎底，順勢做了一回好人，“夫人也寬懷，若實(shí)在沒辦法，那也只好做爺娘的仔細(xì)周全，總不能棒打鴛鴦。”

陳國夫人臉上顯露出冷硬之色來，“斷乎不能周全。娘子是知道的，

我家老家主不在了，我一心栽培幾個兒子，盼著他們重振門庭，將郡侯府在長安城中立起來。可是家業(yè)還未大成，就出了這樣的丑事，我能讓全長安的高門顯貴都知道，那逆子戀上了婢女嗎？”邊說邊搖頭，“不能啊，我丟不起這個人，將來事發(fā)，也沒法向陛下和皇后殿下交代。”

辛家妯娌聽罷，各自低下頭，配合地悵然嘆了口氣。

顧夫人道：“情這一字說起來容易，卻又是天底下最難辦的事。”

陳國夫人道：“庸情罷了，當(dāng)斷則斷。我思來想去，不能因個婢女，毀了韓家累世的功德，既然這兒子勸不回頭，那就索性不要了。所以我昨日趕在宵禁之前，進(jìn)宮面見了陛下，求陛下罷黜他的爵位，另擇賢能。這樣做雖于事無補(bǔ)，但也算給了小娘子一個交代。我聽說那逆子與府上小娘子結(jié)識在先……真是一步錯，滿盤皆落索。若是他能珍惜與小娘子的緣分，咱們兩家締結(jié)了姻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