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近誰,誰就壽夭短命。
反倒是那個混賬,一直關(guān)在監(jiān)獄,竟然無病無災(zāi)。
豈不是真的很像他說的,天煞孤星,專門克人。
如果在只是一粒胚胎的時候就從母體脫落,也許愚昧落后的鄉(xiāng)下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那是一次流產(chǎn)。也許生母會懷上另一個孩子,也許是個男孩,也許她承受的虐待就會少一些。
沒有遇見她的爸爸媽媽不會出車禍,沒有遇見她的姥姥會在得知患病時選擇好好醫(yī)治,而不是用死給外孫們爭取一些傍身的錢。
沒有遇見她,邵文君就不會變成這樣的孤家寡人。
十八歲的聶莞站在窗臺邊,望著太陽從高樓后面、連綿樹林后面、云層后面、所有東西的后面一下子跳出來。
淺黃的天空,光芒在每一棟高樓的玻璃上反照,風(fēng)刮著一個塑料袋從窗戶前卷過去。
聶莞把目光從紅字轉(zhuǎn)移到窗外塑料袋上時,下意識推開窗,想追著它跳下去。
“莞莞!”
手臂被人拉住,聶莞回過頭,望見邵文君驚惶的眼。
“哥哥,我對不起你?!?/p>
她張開嘴,意識到自己的嘴唇和喉嚨在顫抖。
邵文君的目光也抖動著,他緊緊抱住聶莞,搖搖頭:“沒有,不是那么回事……莞莞,你不要多想。我,你,姥姥……我們?nèi)齻€會好好的。”
他說的話沒有用,聶莞說的話也沒有用,他們都抵不過命運的碾壓。
姥姥還是走了。
她和邵文君也沒有善始善終。
聶莞從十八歲的自己身旁走過,身上每一滴血液、每一寸肌理都共振著她的崩潰。
六月末的時候,她站在太平間兩具蓋著白布的尸體間;十一月末時,她站在病床邊。
姥姥緊緊攥著她的手,不停地吐血,不停地嘶吼,擰著她手背上的肉,然后又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
圍了一圈的醫(yī)生嘆一口氣,主治醫(yī)生對她和邵文君說:“節(jié)哀。”
邵文君哭得幾乎昏過去,她沒有哭。
無論是哪一次,她都沒有哭,只是抬頭,打量病房內(nèi),病房外,打量一切,只是不看床上失去氣息的人。
最終她頂住了走廊上的安全通道指示燈,熒熒的綠逐漸放大,占據(jù)她整個視野。
她覺得自己在做夢,夜間睡夢里那個世界才應(yīng)該是真實。
她懷疑從父母車禍以來的一切,都只不過是個夢。
爸爸、媽媽,都在等著她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