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是“伊莉絲·西羅先”嗎?瑪格心底的懷疑如同藤蔓般瘋長。
排除掉世間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伊莉絲”這種近乎神跡的可能,這副熟悉的皮囊里,裝的究竟是誰?
“用不著麻煩?!爆敻癯雎晹r住她,語氣恢復了平日的冷硬。她利落地撩起裙擺,從綁腿處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精致匕首,動作熟練得仿佛演練過千百遍。
冰涼的刀刃貼上發(fā)根,一縷帶著新生黑茬的枯黃發(fā)絲無聲飄落瑪格掌心。輕飄飄的觸感,卻讓她覺得重逾千斤。當年,因為這縷頭發(fā),她失去了左臂和作為人的尊嚴。如今,頭發(fā)的主人卻如此輕易地將其相贈……真是諷刺啊?,敻裥闹形逦峨s陳。
“為什么要隨身帶這個?”伊莉絲看著那被插回原處的匕首,心有余悸地問。
“這座城堡,”瑪格捋平裙裾,語調(diào)冰冷,帶著慣常的譏誚,“遠比你看到的要暗流洶涌。如果你到現(xiàn)在還天真地以為這里是安全的避風港,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思賴著不走,我勸你趁早另做打算。離開這里,你活命的機會興許還大些?!?/p>
“有人要對你不利?”伊莉絲心頭一緊。
“原來有沒有不好說,”瑪格冷笑,眼神銳利如刀,“但你今天這么高調(diào)地來找我‘比試’,不就等于向所有暗處的眼睛宣告——我瑪格,是能揭開某些秘密的關鍵人物嗎?”
“抱、抱歉,”伊莉絲這才意識到自己行為的魯莽,懊惱地垂下眼,“我沒想那么多……”
“算了,”瑪格擺擺手,語氣帶著點自嘲的意味,甚至在xiong前隨意畫了個十字,“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磥斫裢砦乙驳萌艄?jié)上逛逛,沾沾喜氣,換換心情。萬一燈神大人開眼,讓我一覺醒來胳膊就長出來了呢?”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
“所以……”伊莉絲聯(lián)想到赫克托爾那天的邀約,遲疑地問,“燈節(jié)……是專門用來祈禱的節(jié)日嗎?”
“有人邀請你去燈節(jié)了?”瑪格眉頭一挑,臉上瞬間浮起洞察一切的笑意,那眼神仿佛在說“小樣兒,被我逮到了吧”。
“是……是萊納斯!”伊莉絲臉頰飛起兩朵可疑的紅暈,毫不猶豫地把“前未婚夫”推出來擋槍,“怎么?我看上去就不像是會收到邀請的人嗎?”她梗著脖子反問,料定瑪格不會真去找萊納斯求證。
“嗬,”瑪格夸張地扶額,語氣里的惋惜和嫌棄幾乎要溢出來,“真是雛菊插在了……咳,作孽啊……”那未盡的“牛糞”二字,以及她看向伊莉絲時那毫不掩飾的“鮮花”眼神,答案昭然若揭——能從瑪格嘴里得到這種評價,簡直比看到muzhu上樹還稀奇。
“喂!我還在這兒聽著呢!”伊莉絲木著臉“提醒”。
“失言,失言?!爆敻窈翢o誠意地清了清嗓子,臉上的揶揄卻半分未減,“說回燈節(jié)。祈求來年風調(diào)雨順、心愿得償,自然是首要目的。”她話鋒一轉(zhuǎn),好整以暇地看著伊莉絲,眼神里帶著過來人的促狹,“不過嘛……這燈節(jié)的另一樁妙用,正是給那些彼此‘看對了眼’的男男女女,一個名正言順……‘牽線搭橋’的好時機?!?/p>
“你……你不會又在誆我吧?”伊莉絲警惕地瞪圓了眼睛,心里卻翻江倒海。赫克托爾邀請自己去……約會?光是想象那個沉默寡言、身材魁梧的男人在花燈下含情脈脈的樣子,就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們太熟了,熟到一想到那種可能,簡直有種“亂倫”般的別扭感!雖然嚴格來說,萊納斯是表親,赫克托爾血緣更遠些……等等!她猛地甩甩頭,像要甩掉腦子里荒謬的畫面,臉頰更燙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赫克托爾肯定只是單純想帶她散散心!絕對是這樣!
“是不是誆你,”瑪格將那幾顆作為“戰(zhàn)利品”的小核桃拋給伊莉絲,后者下意識接住,“去了不就知道了?萊納斯那小子,腦子是不太靈光,勝在心眼實誠,比那些腸子彎彎繞繞的男人省心多了?!彼y得地評價了一句,語氣甚至算得上溫和?!皽暑^還行,送你了。好好練,以后有機會再找我比試,隨時奉陪。”瑪格揚了揚手,轉(zhuǎn)身朝著后勤部的方向走去。
“喂!瑪格!”伊莉絲攥緊了手里的核桃,揚聲喊道,“如果有機會……你想回村子里看看嗎?”
瑪格的背影在乍起的風中頓住了。那空蕩蕩的左邊袖管被風灌滿,獵獵作響,襯得她身形異常單薄寂寥。她沒有回頭,只有聲音被風送了過來,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蒼涼:
“老地方或許還能再踏足,可我的故鄉(xiāng)……再也回不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