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半朵曇花的等待（第1頁）

開春后的第一個晴天，林微在裁縫鋪后院翻出個落記灰塵的木箱。顧言深蹲在她身邊拆包裝，指尖觸到粗糙的麻布時頓了頓——里面是蘇婉當年未完成的婚紗樣衣，珍珠白的緞面上，金線繡的曇花只繡了半朵。

“聽說當年外婆為了趕制這件，熬了三個通宵?！绷治⑤p輕撫過布料上的針腳，陽光透過葡萄藤架落在她發(fā)梢，“可惜后來遇到臺風，料子被雨水泡壞了?！?/p>

顧言深從工具箱里找出泛黃的卷尺，忽然抬手量了量她的肩寬?！拔覀儼阉屚臧??！彼闹父共溥^樣衣領(lǐng)口的蕾絲，“就當替蘇阿姨了卻心愿?！?/p>

縫紉機的嗡鳴聲在鋪子里響了整月。林微負責補繡那半朵曇花，金線在她指間流轉(zhuǎn)時，總想起顧言深深夜幫她穿繡花針的模樣——他視力極好，卻總說“你繡的花更有靈氣”。而顧言深在修復緞面，用特制的漿水一點點撫平歲月留下的褶皺，像在溫柔地喚醒沉睡的時光。

這天下午，那位抱著嬰兒的蘇姓女人又來了，這次推車里多了個相框?！罢硗馄胚z物時發(fā)現(xiàn)的。”她把相框遞給林微，里面是張手繪的設(shè)計圖，右下角標著日期——正是當年臺風過境的那天，“背面有字?！?/p>

林微翻過圖紙，看到一行娟秀的字跡：“顧先生說，等雨停了，就帶曇花來。”

顧言深恰好端著兩杯水出來，視線落在字跡上時，喉結(jié)輕輕動了動。“我父親當年總說，蘇阿姨的設(shè)計里有光。”他走到窗邊，望著院角那株剛抽出新芽的曇花，“原來他早就替我們看過，跨越時光的心動是什么模樣?！?/p>

女人離開時，寶寶抓著林微的衣角不放，小手里攥著顆奶糖。林微忽然想起什么，從抽屜里取出個小布包，里面是她用剩余的金線繡的曇花胸針?！敖o寶寶當周歲禮物吧?！彼研蒯槃e在寶寶的小外套上，“愿她永遠像花開時那樣明媚?！?/p>

入夏的某個深夜，林微被雷聲驚醒時，發(fā)現(xiàn)身邊的位置是空的。她披衣走到客廳，看見顧言深正坐在縫紉機前，借著臺燈的光給樣衣縫最后一顆珍珠。窗外的風雨聲和當年那場臺風有些像，卻不再讓人慌亂。

“睡不著？”他抬頭時，睫毛上沾了點線頭。林微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他，臉頰貼在他溫熱的背上，聽著他平穩(wěn)的心跳。

“想起你第一次說喜歡我，也是這樣的雨夜?！彼穆曇魫瀽灥模爱敃r總覺得心動該像閃電，轟轟烈烈的。”

顧言深轉(zhuǎn)過身，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臺燈的光暈在他眼底漾開，像揉碎了的星光?！翱烧嬲男膭?，是臺風過后，還愿意陪你補完半朵花的耐心。”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是知道你怕黑，所以每個雷雨夜都醒著的在意?！?/p>

話音剛落，院角忽然傳來窸窣聲。兩人走到窗邊，看見那株曇花竟在雨夜悄然綻放了。潔白的花瓣層層舒展，在路燈下泛著柔和的光，像極了那件即將完工的婚紗。

“你看，”林微指著曇花，眼里閃著光，“它等了這么久，終于開了。”

顧言深握緊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踏實而溫暖?！坝行┟篮茫瑥膩矶疾慌碌??！彼难劬ΓJ真地說，“就像我等你，等了整整一個世紀?！?/p>

窗外的風雨漸漸平息，月光穿過云層，灑在院子里的曇花上。裁縫鋪的燈光亮了整夜，那件承載著時光與心意的婚紗，在兩個人的守護下，終于綻放出最完整的模樣。而那些藏在針腳里的溫柔，那些在風雨中滋生的心動，早已跨越了歲月，成為彼此生命里最溫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