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的陽光格外暖,林微穿著新讓的米白色連衣裙,站在電影院門口等顧言深。裙子的領(lǐng)口繡著圈細(xì)小的曇花,在陽光下泛著金線的光澤。顧言深匆匆跑來,手里拎著個紙袋,里面裝著剛買的爆米花。
“路上遇到張奶奶,非要塞給我這包糖炒栗子。”他把紙袋遞給林微,指尖觸到她微涼的手背,下意識地握緊了些,“說當(dāng)年蘇阿姨和我父親最喜歡在電影院門口買這個?!?/p>
進(jìn)放映廳時,林微發(fā)現(xiàn)座位是最后一排的角落,和票根上的位置一模一樣。燈光暗下來,黑白的影像在幕布上流動,奧黛麗·赫本的笑臉映在顧言深的眼鏡片上,像落了層星光。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在黑暗里輕聲說:“我父親日記里寫,當(dāng)年他特意選了這個角落,想在電影放到一半時牽蘇阿姨的手?!?/p>
林微靠在他肩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忽然覺得時光好像在這一刻折疊了。那些沒能說出口的心動,那些藏在票根背后的期盼,都在這場跨越四十年的電影里,得到了溫柔的回應(yīng)。
電影散場時,夕陽正染紅天際。兩人沿著老街慢慢走,顧言深忽然指著街角的老槐樹:“我父親說,當(dāng)年他就是在這里送蘇阿姨回家的,臺風(fēng)過后的第一個晴天,也是這樣的夕陽?!?/p>
林微抬頭看向槐樹的枝椏,枝頭還掛著過年時的紅燈籠,在風(fēng)里輕輕搖晃?!澳俏覀円苍谶@里站一會兒吧?!彼櫻陨钔O履_步,“替他們多待一會兒?!?/p>
春天來得比往年早,三月初就下起了桃花雨。林微和顧言深帶著曇花種子,坐上了去蘇婉老家的火車。綠皮火車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厍斑M(jìn),窗外的油菜花田像片金色的海洋。林微靠在窗邊翻看札記,忽然發(fā)現(xiàn)夾著張顧言深寫的小紙條:“等見到蘇阿姨的老院子,要告訴她,她種的曇花,開了一輩又一輩?!?/p>
蘇婉的老家在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村口的老槐樹下坐著位白胡子老爺爺,看見他們手里的曇花種子,眼睛一下子亮了:“你們是蘇丫頭的后人?”
老爺爺領(lǐng)著他們穿過青石板路,來到一座帶著院子的老房子前。院門的木牌上刻著“曇園”兩個字,漆皮已經(jīng)剝落,卻能看出當(dāng)年的精致。院子里的土坡上,還留著整齊的花池,池邊的石頭上刻著年份,最早的是五十年前的。
“蘇丫頭當(dāng)年總在這兒種花,”老爺爺蹲在花池邊,撫摸著干裂的泥土,“說等花開了,就給城里的顧先生寄照片。后來她搬走了,這院子就沒人管了,可每年春天,總有零星的曇花冒出來,像是在等她回來。”
林微和顧言深跪在花池邊,小心翼翼地埋下種子。顧言深從背包里拿出那枚蘇婉的頂針,輕輕放在泥土上:“蘇阿姨,我們把種子帶來了,以后每年都有人給你澆水施肥,再也不會讓它們孤單了?!?/p>
老爺爺在一旁嘆著氣:“當(dāng)年臺風(fēng)把村里的橋沖垮了,顧先生想來找蘇丫頭,愣是在對岸等了三天三夜。后來橋修好了,他卻收到蘇丫頭搬走的消息,站在這院子里哭了整整一夜。”
林微忽然注意到花池邊的石頭下壓著張照片,照片已經(jīng)泛黃發(fā)脆,上面是年輕的蘇婉和顧言深的父親,兩人站在曇花叢里,笑得像個孩子。照片背面寫著:“1979年夏夜,曇花開記院?!?/p>
離開村子時,老爺爺塞給他們一捧曬干的曇花,說是去年從老根上開的花?!疤K丫頭說過,曇花的根是記人的,只要根還在,不管過多少年,都會等著懂它的人?!?/p>
回程的火車上,林微把照片夾進(jìn)札記,忽然抬頭問顧言深:“我們什么時侯結(jié)婚?”
顧言深愣了愣,隨即從背包里拿出個絲絨盒子,里面是枚銀戒指,戒面是朵小小的曇花,和他送她的胸針是通一個樣式。“本來想在蘇阿姨的院子里求婚的,”他的聲音有些緊張,“剛才太激動,忘了?!?/p>
林微伸出手,看著他把戒指戴在自已無名指上,銀質(zhì)的涼意混著他指尖的溫度,讓人心里發(fā)暖?!拔以敢?。”她靠在他肩上,聽著火車哐當(dāng)?shù)穆曇?,像時光在唱歌,“等我們結(jié)婚那天,要把婚紗掛在這院子里,讓蘇阿姨和你父親也看看?!?/p>
窗外的夕陽漸漸沉下去,把天空染成溫柔的橘粉色。林微翻開札記,在新的一頁寫下:“2024年春,和言深在曇園種下新的希望。原來有些等待,從來都不會落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