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捕食（第1頁）

捕食

當吳桐沉浸在另一個世界時，這個被遺忘的角落里，正上演著一場無聲的戲劇。

風信子靜靜地躺在那塊柔軟的毛巾上，它并沒有睡。它在消化，不僅僅是那顆雞蛋的能量，還有剛剛接收到的、海量的新信息——關(guān)于它的“飼主”，關(guān)于它的“名字”，以及關(guān)于這個名為“家”的、暫時安全的巢穴。

它的眼睛半開半闔，像一枚沉在水底的紅色寶石，默默地感知著周圍的一切。

一陣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悉悉索索”聲，從墻角傳來。

這聲音與吳桐敲擊鍵盤的清脆聲響完全不同，它帶著一種鬼祟的、生物性的特質(zhì)。風信子的身體內(nèi)部，某個沉睡的古老本能，被這聲音輕輕撥動了。

一只灰色的、毛茸茸的小生物，從墻壁與踢腳線的縫隙中探出了一個賊頭賊腦的腦袋。它那雙黑豆般的小眼睛警惕地轉(zhuǎn)動著，鼻翼快速地翕動，似乎在捕捉空氣中殘留的食物香氣。

是那種四條腿的、弱小的生物。

風信子記得，在它最虛弱的時候，它曾試圖捕捉一只類似的生物，但失敗了。

這只老鼠，顯然比巷子里的那只要大膽得多。它確認了周圍沒有直接的威脅——那個巨大的、正在發(fā)光和制造噪音的生命體，完全沒有注意到它。于是，它從縫隙里完全鉆了出來，身體貼著墻根，用一種極快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步伐，朝著香味的源頭——那個巨大的紙箱，摸了過來。

在老鼠的感知里，紙箱里只有一個散發(fā)著淡淡血腥味的、似乎沒有生命威脅的紅色物體，以及……濃郁的、讓它垂涎的餅干碎屑。饑餓，壓倒了它最后的一絲警惕。

它后腿一蹬，前爪搭住紙箱邊緣，靈巧地翻了進來。

“啪嗒。”

輕微的落地聲。

老鼠精準地落在了那些餅干碎屑旁，迫不及待地埋下頭，用它那對尖利的小門牙飛快地啃食起來，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響。

它完全沒有注意到，就在它身后不到半尺的地方，那團它以為是“無害物體”的紅色凝膠，正發(fā)生著微妙的變化。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基因最深處的沖動，像電流一樣席卷了風信子的全身。這不是思考，不是決策，而是純粹的、不容置疑的本能。

血肉。能量。食物。

它的身體，

捕食

風信子重新回到了毛巾上，蜷縮成一團。它那只巨大的紅色眼瞳緩緩閉上，心滿意足地開始消化這份意外的美餐。

而在不遠處的書桌前，戴著耳機的吳桐，剛剛因為一次精彩的操作，發(fā)出了滿足的、輕輕的呼氣聲。

他對角落里發(fā)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虛擬世界的喧囂，在吳桐摘下耳機的那一刻，如潮水般退去。

現(xiàn)實世界的寂靜，重新包裹了他。

墻上老式掛鐘的“嘀嗒”聲，父親房間里傳來的、略顯沉重的呼吸聲，還有窗外那仿佛永遠不會停歇的雨聲，瞬間涌入他的耳朵。他長長地打了個哈欠，眼角被生理性的淚水浸得有些濕潤。

游戲里的勝利和廝殺帶來的亢奮，正在快速消退，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更深、更沉的疲憊和空虛。他靠在冰涼的椅背上，呆呆地望著已經(jīng)自動進入屏保模式的電腦屏幕，黑色的鏡面上，反射出他自己那張蒼白而毫無表情的臉。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像是在盛大的煙火表演后，獨自一人站在空無一人的廣場上，只剩下滿地的紙屑和未散的硝煙味。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了房間的那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