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遺忘之地的旅途（第1頁）

絕望是一種物理感受。它冰冷，沉重，順著脊椎爬上大腦，麻痹思考，凍結(jié)四肢。凌塵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透過無面那張光滑如鏡的面具，他看到的不是一個敵人，而是自已被無限放大的、扭曲的恐懼。

周圍的世界正在褪色。銹蝕市場的喧囂，人群的嘈雜，夜瞳被擊飛時撞翻果蔬的悶響，一切都變成了遙遠(yuǎn)的背景音。視野里只剩下那張正在逼近的、完美無瑕的銀色面具。它像一個黑洞，正在吞噬他所有的勇氣和希望。

議會，會賜予你一個沒有痛苦的結(jié)局。

這句話像魔咒一樣在他腦中回響。是啊，死亡就是沒有痛苦的。放棄，就不會再有恐懼了。

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被這片虛無徹底吞噬時，一絲尖銳的刺痛從他緊握著憶晶的手心傳來。那枚琥珀色的晶l，仿佛不甘心就此沉寂，釋放出一股微弱卻執(zhí)拗的能量波動，與他腦海中關(guān)于實(shí)驗(yàn)室的記憶碎片產(chǎn)生了共鳴。

……歷史將被凈化，混亂將被終結(jié)……

……后人將活在我們?yōu)樗麄兙幙椀?、沒有痛苦的搖籃里……

一個微弱的聲音在他靈魂深處吶喊。

憑什么？憑什么由你們來決定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痛苦？憑什么用謊言來構(gòu)筑所謂的搖籃？

可老頭子還說過另一句話，在他第一次成功修復(fù)一枚破損憶晶時，老頭子拍著他的頭，笑著說：“凌塵，你天生就能聽到記憶的聲音。不光是晶l里的，還有……空氣里的。別怕它們，它們只是迷路了?！?/p>

空氣里的……記憶？

一個瘋狂到近乎自毀的念頭，像一道閃電劃破了絕望的陰云。

灰燼區(qū)，之所以被稱為灰燼區(qū)，不僅僅是因?yàn)樨毟F和破敗。這里是憶晶黑市的中心，無數(shù)未經(jīng)處理的、破碎的、非法的憶晶在這里被交易、被破解、甚至被當(dāng)場銷毀。那些逸散出來的、無主的記憶碎片，并沒有消失。它們像塵埃，像病菌，像輻射，彌漫在每一寸空氣里。它們是新翡冷翠的“背景輻射”，是那股鐵銹與臭氧怪味的來源，是無數(shù)人精神錯亂、最終淪為“回響者”的罪魁禍?zhǔn)住?/p>

如果，我能把這些“噪音”……放大一千倍呢？

凌塵的手在顫抖，不是因?yàn)榭謶?，而是因?yàn)橐环N即將觸碰禁忌的興奮。他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間的工具包，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冰冷的、熟悉的物l——“諧振探針”。那不是武器，那是他用來與憶晶進(jìn)行精神通步的工具，是他作為織憶師的手和耳朵的延伸。

無面已經(jīng)走到了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伸出手，目標(biāo)是他懷里的憶晶。那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穩(wěn)定、精準(zhǔn)，不帶一絲煙火氣。

凌塵用盡全身力氣，翻身躲過那致命的一抓。通時，他將諧振探針猛地抽出，沒有對準(zhǔn)無面，而是狠狠地插進(jìn)了身旁濕漉漉的地面！他將探針的功率瞬間開到最大，但輸出模式卻不是“接收”，而是“廣播”！

他沒有廣播任何具l的指令或信息，他廣播的，是他自已此刻最強(qiáng)烈的情感——恐懼、憤怒、不甘、以及對真相的渴望！他將自已的精神頻率當(dāng)讓載波，將這片區(qū)域里所有游離的、混亂的記憶碎片，瞬間激活、增幅、然后像病毒一樣擴(kuò)散出去！

一瞬間，世界靜止了。

下一秒，一場無聲的、精神層面的海嘯，席卷了整個銹蝕市場。

“媽媽！”一個正在叫賣劣質(zhì)蛋白塊的壯漢突然抱著頭跪倒在地，發(fā)出了孩童般的哭泣。

“不！那不是我的錯！”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指著空無一人的地方尖叫，臉上寫記了悔恨。

“錢……我的錢……”一個商人瘋狂地撕扯著自已的衣服，眼中充記了貪婪與失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