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瞳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外科醫(yī)生般的精準和冷漠。她用急救包里最后一小瓶消毒液清洗著凌塵背后的傷口,棉球擦過血痕時,帶來的刺痛讓凌塵的肌肉不自覺地緊繃。
“別動?!彼穆曇魪乃砗髠鱽?,平淡無波,仿佛她處理的不是一道傷口,而是在維護一件冰冷的器械。
但凌塵能感覺到她指尖的微顫。
他沒有回頭,只是盯著眼前一塊扭曲的、銹跡斑斑的鋼板,低聲說:“我真的不知道?!?/p>
這不是回答,而是對自已剛才那番詭異表現(xiàn)的總結(jié)。他像是在說服自已,而不是在解釋。那種“讀取”未來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如今只留下一陣陣后怕和深入骨髓的疲憊。
“感覺?”夜瞳的聲音里多了一絲懷疑,她用繃帶為他包扎,動作依舊利落,“在灰燼區(qū),靠‘感覺’活下來的人,墳頭的草都比你高了。你剛才不是感覺,是知道。就像你提前讀了一段數(shù)據(jù)?!?/p>
她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凌塵最核心的困惑。讀取數(shù)據(jù),這正是他最熟悉的工作。可他讀取的,不該是活生生的人,更不該是尚未發(fā)生的攻擊。
“我的養(yǎng)父……”凌塵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他以前說過,我們這一行,聽得多了,不光能聽到晶l里的聲音,還能聽到空氣里的。他說那是迷路的回響?!?/p>
“你聽到的不是回響?!币雇瓿闪税?,站起身,目光投向了無盡的荒原。夕陽正將最后一絲光芒從地平線下抽走,給這片死寂的大地鍍上了一層詭異的血色。“你聽到的是它的意圖。這不一樣?!?/p>
她沒有再追問下去,似乎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么。有些秘密,比憶晶里的歷史更難解讀。她只是用一種全新的、更加復雜的目光審視著凌塵。他不再僅僅是一個需要保護的技術(shù)專家,一個燙手的山芋。他本身,就是一個行走的、未知的憶晶。
天色暗得很快。遺忘之地的夜晚,比新翡冷翠的下水道更黑,更冷。寒風像無形的刀子,刮過每一寸裸露的皮膚。他們必須找到一個藏身之處。
他們跋涉在破碎的、由上一代文明遺留下的高速公路殘骸上。腳下是開裂的瀝青,兩旁是傾倒的、早已失去光芒的路燈桿,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
最終,他們在一處塌方的路基下,發(fā)現(xiàn)了一輛半埋在泥土里的廂式運輸車。車身銹跡斑斑,輪胎早已腐爛,但金屬的車廂還算完整,足以抵擋夜晚的寒風和……別的東西。
夜瞳撬開了已經(jīng)變形的車廂后門,一股塵封已久的霉味撲面而來。車廂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些散落的、不知名的貨物碎片。
“今晚就在這里?!彼氏茹@了進去,檢查了一下四周,確認沒有別的“住客”。
凌塵跟著爬進去,關(guān)上車門后,世界瞬間被絕對的黑暗和寂靜吞沒。只有兩人粗重的呼吸聲在狹小的空間里回響。
夜晚的溫度,降得超乎想象。那是一種刺骨的、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寒冷。凌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牙齒開始不受控制地打架。他看到夜瞳也抱緊了雙臂,身l在微微發(fā)抖。即便是她這樣經(jīng)過嚴酷訓練的戰(zhàn)士,也無法完全抵抗這種侵蝕一切的低溫。
“過來點?!币雇穆曇粼诤诎抵许懫?,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卻又少了幾分白日里的冰冷。
凌塵猶豫了一下,還是挪了過去。兩人背靠著背,蜷縮在車廂的一個角落。隔著兩層衣服,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身l的僵硬和那份傳導過來的、通樣無法抑制的寒意。
“我小時侯……被關(guān)在一個冷凍貨柜里?!辈恢^了多久,夜瞳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那是議會的一次‘清洗’。他們把我父母帶走了,我躲在貨柜里,待了整整兩天。我以為我會死在那里。”
凌塵的心一緊。他從未想過,這個如刀鋒般銳利的女人,會有這樣脆弱的過去。
“后來呢?”他輕聲問。